《六十四日说法》第六部分


《六十四日说法》41.痴迷

隹铭幼时,家境贫寒。勉强成亲,却苦屡受土霸欺凌。每每计算于胸,欲寻一法,以泄心中之忿。苦思经久,心生一计。

一日,忽大病,沉卧不起,口发噫语,称有神明附体。

众乡民礼神之心素著。遂以其言为旨,至其人病愈,乃喻众人曰:“三日后,可至村东树下,每人自备酒碗一只,红巾一方。可愈沉年疴疾。”

至日,千头涌动。土霸亦在其中。嘱众人跪于地上。将碗置于身前,以红巾覆盖。默祝三日,可获神药。

一日、二日,众人尚可支持,至三日夜,众人昏昏皆睡,隹铭潜至土霸身前,掀开红巾,将瓷制酒盅,置于碗内。

夜半,将众人唤醒,言无论碗中何物,均应嚼碎咽下。

众人开视,见碗内各有细物,量甚微,尽皆食下。唯土霸碗中有一酒盅。问於隹铭。告之曰:“嚼碎咽下。”土霸无胆欺神,遂嚼之,虽满口流血,亦狠力嚼瓷,将食尽。隹铭忍俊不禁,土霸知受欺于人,怒而离去。众人见隹铭惩戒土霸,皆大欢喜。

后五十年,隹铭得道。偶游于市,见有数千人,跪于一树前,前置一碗,上覆红巾,惊问中人,何行此事?人正色曰:可获神药,包医百病。隹铭遂自责曰:不想少时之戏,竟留万世痴迷之举,罪何大焉!

《六十四日说法》42.反出

师说法庭前,与众叙过人渣害世之理。及无药误人之情。语焉甚详。其中难者,凡制一药。必遗百渣。一药济人,百渣害世。然若舍此,世间无药,则世人反为病害,奈何?人多不可得解。师待之三载,见无人与答,乃喟叹曰:若本无病,何设此问!

《六十四日说法》43.同源

偶一日,众人宴饮,席间设天下同源之谈。

千盅万盏,众皆欢宴。唯一人言不喜饮酒,略以清饮为陪。

高谈阔论之间,其人忽问曰:此即彼者何意?一徒指而谓之曰:吾自饮酒,汝替吾醉!其人面现不屑之色,意似不信,反诘之曰:我自清饮,如何能醉?

须臾,其人自醉,卧于床,沉睡良久。睡中忽发呓语,好一个“吾自饮酒,汝替吾醉。”

《六十四日说法》44.至情

永隽开坛布道,授弟子多人。虽无人可解个中三昧,却一发而不可收。

忽一日,一徒引一中年妇人至。随行家人三、四。该妇距师十步即膝行于地。满脸虔诚之色。及前,告师曰:“乃夫三日前忽离家出走。不知去向,妻儿不胜悲苦。求师慈悲,代为查察。若果乃夫归家愿合家向道,阐扬真功大法。”随行三、四人亦众口一词,此后例尊法旨。

永隽乃命妇人坐。嘱宁神静虑,须臾,自灵台度入一线真机。妇人但觉眼前一片空明。令其冥想夫君。不瞬时,言见眼前一乡村大路夫君蹒跚行,仆仆风尘,状甚凄苦。

永隽乃嘱妇人,若愿夫归,心头默唤名姓。若果回头,便存七分希望。妇人依言。不移时,言夫依树蹲踞。做遥望家乡状。面现茫然之色。即令妇归,坐以待信。

后三日,果有信来,言其夫已至崂山,命家人往迎归。合家欢聚。自此陶然天伦之乐。为防夫君再次出走。嘱一切亲友家人,不得言功,唯以亲情化夫顽性。倒也自乐。后有徒忿其事,至其家,问妇人何失前言。妇人答曰:“夫君十年前,不知为何人诱惑,参功习法。每夜坐以待旦,不理家事。每生出家之想,近年益甚。家人终日忐忑不安。虽百般设难,终至无功。以至乃夫出走,虽请三百余人,八方寻找,了无音讯。其苦可知。虽赖法师一语指引,终为自回。法师岂亲寻哉?另外,自夫君归,合家欢乐,若再言功,倘夫君又生出家之念,岂不破眼前福德,令妻儿、老少徒生悲苦。是故,若法师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必不肯令吾言功。”

徒将此情归告永隽,意欲永隽前往游说,永隽叹曰:“吾又何必此行!”

《六十四日说法》45.躬身

尝有一师,善混天太乙。于魁罡九数,了然于胸,授一徒,赐号明昊。尽授所学,凡十五载,功有大成。于空间转运、意念移物、奇门数术等类,悉备于身。感师恩之重,乃发一誓,凡师有命,必躬身以效。及师将终,授识盘心法。嘱之曰:“师去后五载,将有传功而演太极无相盘者,可为汝师。望届时勿失良机。”

后五载,果闻人言,有号永隽者,距其家五里传功,演太极无相盘,以助人功修。遂亲往探。见场中氤氲缭绕,浑然无际,中间一点空灵,回旋走转。且每人顶上有一漏斗状机旋,由百会处打入真机。知必乃师所言之人。乃静听说。不料永隽所宣,竟无寻常宗师喜授之真功大法,反劝参功者灭尽一切功能法相,且言无功之功,以心性为基。

归家后,每尝静思,一年余。其间与永隽三晤面,亦曾请师,开释心疑。盖夫灭尽一切功能法相,参功何益?师笑对曰:“参此无功之功,何来益处?若言损出,倒有以一己血肉之躯,飨天下之所同求!”

明昊苦思经年,心疑难释,想自从师,廿载功修,其中备尝辛苦。功能来之何易?若从永隽,毕生研习,灭入空灵,真功大法,毁于一旦,岂心甘哉?故此,终不敢入。

《六十四日说法》46.静纲

尝有一徒,累问于师曰:功修大旨,不外求一永恒?然余苦思数年,终不明永恒者何?师乃告知曰:“活动者永为短暂,唯死寂为其永恒!”徒谢逊而退。此后数年,深思此中涵意,颇有心得。渐与人言,语富玄机,往往直指静功法要。

一日,趋请于师,欲下山传法,以度世人之痴迷。师曰:“未可!”

徒退,静思三日,觉已胸罗珠玑,功参化境。师竟不允下山传法,所欠者何事?终不明所以!则仍赴师前,恭问之曰:“某静思良久,已知心念不起方为坐,自性不动才是禅。此参静法要,可破天下一切功修业障。遂欲下山,或成醒世之举,积修十万外功,岂非大善?不晓师何故不允?”

师乃问曰:“汝一席短语,竟两出用静?且言晓参静法要。今桌上一碗,静也,动也?”徒答言:“静!”师曰:“非静!须知古公孙龙者,尝有言曰:飞鸟之景未尝动也。则知飞鸟非动,知碗非静。是汝不知静!既不知静,何以教人参静法要?”

徒耳赤,退归。再思数年。偶一日,闲游于园,见师弟于秋千之上,如蝶飞鸟翔,视之良久,略觉心中一震。乃请工匠,造一活动小室,可饶轴回转,内悬秋千,外由机关启动。坐入秋千,命人于外,或转小室,或转秋千,竟不能辨其动静。大喜过望。奔而见师曰:“心止于静,境静;心动于静,境动,此飞鸟之景未尝动也!”师曰:“善。”徒又问曰:“可下山否?”师曰:“未可!”徒益不明,面现茫然之色!师乃曰:“时者,差异之表。静者时长,抑或动者时长?”徒告曰:“静者无差,是时短。动者有差,是时长。”师疾色厉问曰:“岂不背活动者永为短暂,唯死寂为其永恒?”徒启齿欲言。师以掌括其面曰:“不速下山,更待何时!”

《六十四日说法》47.谋策

尝有一士,身负异能,而匿其所学,混迹江湖。屡向略备薄功,入世传法之人寻衅。视之为欺世盗名之徒而痛加惩处。其中或抠人带伤,或气翻脏腑,或机迷神意,不一而足。

壬申春,闻又有一人,号永隽,遣徒元成至其所在之地,欲演法练功。心中愤忿。乃使人至元成寓所,机语为探。及所使人归,告曰:“永隽所传之功,言无功。其徒元成,未见异能。唯言尝与某观尤真人参玄,略胜一筹。”不意此尤真人者,乃该士之师。士怒。遂网罗数人,分为三起。策曰:“至永隽传功之时,一起较以武学外功,一起较以武学内功,一起较以易理玄机。”

及传法之日,永隽晨昏即至。卯时,反酣睡于床。尤真人之徒不知何故,觉坐立不安,良久,乃邀三起中各为首者,齐至永隽榻前。与元成等机锋互逞,几至反目,俄顷,永隽起。略伸筋骨而后坐。笑谓众人曰:“汝等各身负所学。当不必赘言。唯尤真人者,世之奇士。自幼参功,颇多辛苦。成不世之学,亦勘佳舆。然所参太乙天罡之数,终未能明,惜哉。请告尊师,太乙有角!”

众人归告尤真人曰:“永隽言汝参太乙天罡之数,终未能明!何吾等竟不知此事。”尤真人曰:“吾毕生之力,尽陷于此,因无以明,故向不示人。”众人则言:永隽嘱吾等寄言师尊:太乙有角!尤真人以手加额,略思片刻,乃告众人曰:“此后可兼从永隽学。”

《六十四日说法》48.思觉

尝有一士,参功数载。渐明至静永恒法要。每获同窗赞。常忻忻然。有泮水池中魁意。

师永隽者,召。谓曰:不数日,若有异兆,勿惊勿惧。聊不负数年辛苦。

后八日,亥时交子,琼浆汩汩。乃入坐,无思无觉。知宁虑之涵。偶觉停息,心中大惧。念及为人者,若出入之息断,岂非入死。急把脉,尤恐,但觉脉息俱停。手扪自心,了无动静。疑己入鬼域。恸。涕泪长悬。

泫然而泣之未久,拂涕之手觉风吹动,细验之。知息出。复扪心门,但觉呼呼然心跃甚健。乃喜。谓:真拾来之命也。

自此,数日而不敢静。然心中惴惴,欲求一明,乃问于师。师叹而告曰:“余常有嘱,活动者永为短暂,唯死寂为其永恒。息停脉断夫静也。久求之物,何如是惧?即心已静,何必复动?是心有动,断灭无心。子好龙之叶公也。”

士惭。归而复修,数年不复入境。常悔于心。终朝郁郁。及久。如忘,与友谈静,侃侃然。不复虑及失机之疾。

后十年,偶坐友室,不知觉间而入息。见一切皆消。

忽闻“啐”然大响,开眼见友之子碎杯于地,童颜略变。乃戏言开释童心曰:“好童知时节,换息乃发声。”童悦。

友正色询曰:三日坐,可饥乏否?士曰:“某方入息,何三日夜之有?”友急辩曰:“守之未离寸步,岂不识时哉?”士笑曰:“恰不识' 一日洞中坐,千年世间情'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