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的圣弟子传》导论(2)


过去与现在诸佛点燃正法之光

一般都认为,在早期佛教中只承认一佛——苟答马(Gotama).释迦牟尼佛,多佛的概念是属于大乘佛教崛起前佛教思想阶段的新看法。现存最古老完整的有关佛教初期的资料来源——巴利藏经,颠覆了这个假设。

发现涅槃之道

经典中时常提到身为苟答马(Gotama)前辈的六位古佛,并且在一部经(DN14)中,佛陀对他们的生平还做了详尽的介绍。在其他地方,他预言了一位名为“美德亚”(Metteyya,古译:弥勒)的未来佛出世,他会在一个心灵黑暗的时代,重新点燃正法之光(DN26)。

在上座部较晚的文献中,过去佛的数目增加到二十七位元,在这些佛当中第二十四位燃灯佛(Dipankara)的座下,有个人被预言会在未来成佛,他就是苟答马(Gotama)佛陀。z

在历史与宇宙的过程里,每位佛陀的特殊作用是去重新发现与宣告被遗忘的涅槃之道。对于佛教来说,历史不是从创世纪到启示录的直线呈现,它是在宇宙过程较广的回圈里,相互套叠的反复生灭回圈中发展。世界系统生、住、异、灭,被从古老灰烬中生起的新世界系统所取代。在这样的背景下,于无尽的时空中,众生在三界中辗转轮回。

轮回内的一切存在皆承受痛苦:它是短暂、不稳定与无实体的,从痛苦的出生开始,且在老、病、死的痛苦中结束。不过,每隔一段时间,从轮回的黑暗迷宫中,便会出现一个人——总是在人间——他解开维系这个束缚过程的纷乱因缘,藉由他自己的独立智慧,发现被遗忘的涅槃之道——圆满、平静、解脱的无为法。这个人便是佛陀。

建立教团,指导佛法

佛陀不只重新发现涅槃之道,他还建立教说,给其他无数众生学习佛法与实践解脱道的机会。为了拉拔学道者,每位佛陀都建立僧团(sangha)——出家比库与比库尼的教团,他们出家而全心投入梵行或清净的生活。每位佛陀都自由与公开地对比库(bhikkhu)、比库尼(bhikkhuni)、近事男(upasaka)与近事女(upasika)等四众弟子教导佛法,为他们指出在轮回里向上提升的行为方针,以及解脱整个邪恶回圈的道路。

即使对那些未达到初果的人来说,佛陀的出现仍然是件幸运的事,因为藉由皈依三宝,供养佛陀与僧团(sangha),以及着手修行他的教法,众生种下了最有潜力结成殊胜果实的福德种子。当种子成熟时,不只会带领这些众生转生善趣,同时也会让他们接触未来佛,而能再度听闻法音。当他们的诸根完全成熟时,便能现证解脱的道与果。

佛陀八十位大弟子

从随侍的诸多圣弟子中,每位元佛陀都会在某些特殊领域,指派几个最卓越的弟子。

于特殊领域有成就的弟子们

首先,苟答马(Gotama)佛陀在整个僧团(sangha)之首中,指派两位比库为“上首弟子”(aggasavaka,或“声闻中第一”),和他一起担负指导比库的责任,以及共同管理僧团。两者之中,一位是智慧第一,另一位则是神通第一。在现在佛苟答马的教说中,这两个职位由沙利子(sariputta)及马哈摩嘎喇那(mahamoggallana)两位阿拉汉(arahant)担任。

此外,每位元佛陀都会指派一名比库担任侍者,照顾他的所需,作为他和大众之间的媒介,并随侍他四处弘法。对我们的现在佛来说,这个职位是由阿难达(Ananda)担任,因为他负责保存佛陀的开示,所以他也以“佛法司库”之名着称。

这些最崇高与亲近的职位,便说明了大弟子的范围。在巴利藏《增支部》中,有<是第一品>(Etadaggavagga,AN1;chap.14)⑤,佛陀在其中创设八十个大弟子的类型:其中有四十七位比库、十三位比库尼、各十位近事男与近事女。在每个职位中指派一个最出色的弟子,不过在少数个案中,也有同一个弟子在好几个类型中胜出的。

例如,在诸比库之中“妙音第一”的是:侏儒罗婆那跋提(Lakuntaka Bhaddiya);“能造自然而优美偈第一”的是汪积撒(Vangisa,他同时也是“辩才第一”);“信出家第一”的是罗咤拔拉(Rathapala)等。

比库尼是由两名上首比库尼领头,柯玛(Khema,意译为“安稳”)是“智慧第一”,莲华色(Uppalavanna)是“神通第一”。此外,巴答咤拉(Patacara)则是“持律第一”;“精进第一”的是索那(Sona);“宿命智第一”的是拔达.卡比拉尼(Bhadda Kapilani)等。

在家男众之中“布施第一”是给孤独(Anathapindika);“说法第一”的是吉达(Citta);“摄众第一”的是呵达咖.阿拉瓦咖(Hatthaka Alavaka)等。在家女众之中,“布施第一”是维沙卡(Visakha);“多闻第一”的是库竹答拉(Khujjuttara)⑥;“慈心第一”的是沙玛瓦帝(Samavati)等。

巴利藏中,这些大弟子的篇章都非常精简,只提到类型与在该领域最出色的弟子之名。关于这些被指派弟子的背景,必须到巴利语的注释书,尤其是<是第一品>的注释中去找寻。这些注释的内容当然是出自比经典晚的时期,虽然它们充满传说与夸大的内容,在在都透露了它们晚出的事实,但它们却也在晦而不明的历史中,清楚说明了经中被指派弟子心灵成长的过程。

发愿与授记

每个故事的细节虽然不同,但却符合相同的典型。即在从前某位佛陀的教化时期,他的某位支持者,看见他指定某个弟子在某种特殊领域最为卓越。这个信徒不是立即在那位佛陀座下证果,而是发愿在未来某个佛的座下,达到那个被指派弟子的卓越成就。

为了宣誓,这个信徒对佛陀与他的僧团做了丰盛的供养,顶礼大师双足,然后宣布他或她的决心。世尊接着便以神通力让心直接进入未来,并看见这个誓愿会在未来佛——苟答马(Gotama)座下完成,因此他便授记这名弟子,他的愿望将能实现。

沙利子(Sariputta)与马哈摩嘎喇那(Mahamoggallana)这两个大弟子,是在过去佛高见佛(Anomadassi)座下初发心,此佛是在苟答马(Gotama)之前的第十八位佛。至于其他的大弟子,则是在过去第十五佛莲华上佛(Padumuttara)的座下发愿。

实践十巴拉密

在发愿与得到授记后,发愿成为大弟子者必须努力在余生中,累积满愿所需的功德与知识。这需要十种“巴拉密”(Parami,意译为“胜行”、“度”),即梵文佛教所对应的“波罗蜜”(Paramita)。巴利原文共有十度:施、戒、出离、慧、精进、忍、真实、决意、慈、舍。

在大乘系统中,究竟佛果的候补者——菩萨,是以六巴拉密(parami)作为修行的核心,之后的上座部教法(以巴利注释书为代表),则认为对于一切志求觉悟者,包括追求佛果、独觉佛果|或阿拉汉果的弟子来说,它们都是必要的。

这三种觉者之间的差别,在于实践巴拉密的时间长短,以及圆满它们的要求。究竟佛果的菩萨,需要修习巴拉密至少四阿僧祇(asankheyya)与十万大劫,并且必须在初、中、后三种阶位上圆满它们。独觉佛果的菩萨需要修习巴拉密两阿僧祇(asankheyya)与十万大劫。对于弟子菩萨⑦的要求,则视最后觉悟的目标而异。那些决意成为上首弟子者,必须修行巴拉密一阿僧祇(asankheyya)与十万大劫,大弟子菩萨则需十万大劫,至于层次较低的阿拉汉果菩萨,则有相对应的较短时间。}

这个说明,有助于我们了解一个往后在本书(编按:《佛陀的圣弟子传》系列)传记描写中看到的惊人事迹:大弟子们达到觉悟之快速与出人意料。例如,在游方沙门沙利子(Sariputta)初次遇见佛教比库时,听到一首四句偈便成为入流者;当马哈咖咤亚那(Mahakaccana)还是个宫廷婆罗门时,听完佛陀的开示便证得阿拉汉果。宫廷贵妇柯玛(Khema)证得阿拉汉果时,身上仍然穿着她的华丽服饰。

人们可能很容易将这种快速的成就,视为只是另一个圣徒传的热情,但当我们将轮回的背景纳入考虑时,就会了解这种“顿悟”的例子绝非如表面呈现的偶然。它们的突然发生,并未违背心灵成长的自然法则,而是先前长期而缓慢准备过程的结果,在广大的宇宙背景下经历了无数世,一切培育的觉悟条件皆已臻成熟。那是因为弟子们一直都在进行,甚至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在过去世中累积了丰厚的福德与智慧,因此在他们一接触佛陀以及他的教法时,效果便立即呈现。

研究方法

本书是一本略传的合集,长短不一,包括佛陀的二十四位重要弟子在内。一篇是向智长老晚年所着(《沙利子传》),一篇是我自己所写(《马哈咖咤亚那传》),其他都是由何慕斯.海克所撰写。~

感同身受的见证者

我们尽量充实本书的视野与内容,目的不只是汇集第一手的原典资料,更重要的是为有心学习早期佛教的心灵典范者带来激励与启发。我们所作的略传,并不想从区分事实与虚拟杜撰的客观立场出发,对弟子生平的事件做各种评价,以得到无可怀疑的历史真相。我们采用的研究方法是将作者的观点置入资料之内,就如感同身受的见证者与辩护者,而非置身事外的学者或法官。

对我们来说,一切事件是否一如经典中的报导,真的实际发生过,并不是那幺重要,重要的是,它们让我们看见早期佛教团体如何看待它精神生活的典型。因此,我们不尝试从历史观点去援引资料,而是忠实记录下经文本身所告诉我们的大弟子与他们的生平,并依据我们的反思与意见,配上摘录的引文。

忆念圣弟子

因此,本书的正确使用方式,是将它当作“忆念”的练习,而非客观学者的事业。佛陀说,忆念圣弟子是禅修生活的根本,而“僧随念”(sanghanussati)是他经常建议追随者的“六随念” 法门之一。对那些发现自己距离解脱还很遥远的人来说,忆念那些破除我执,而达到高度清净与智慧的圣者,是个很大的鼓舞。

藉由他们的例子,这些成就者鼓舞我们对于佛法解脱能力的信心。他们的生命说明了教法中提出的心灵典型,不只是空想而已,而是能透过活生生的人,努力对抗自身的缺点而达成。当我们研究他们的一生时,就能了解到那些大弟子都是从像自己一样的平凡人开始,遭遇到和我们一样的障碍与困难。藉由相信佛陀与他的教法,以及藉由全心投入解脱道的修行,他们能超越一切我们过去所认为理所当然的限制,而提升到一个真正高贵心灵的次元。

在接下来的文章中,将探索这些站在整个佛教传统源头上,大弟子们的生平与性格。我们将检视:他们过去世的背景与早期经验;他们为了觉悟所做的努力;他们的成就与教法;他们在佛陀僧团中的表现;他们死亡的方式(如果知道的话)。这些和佛教正式的教理与修行一样,都是佛教传承的一部分,不只是古代历史暮气沉沉的片段,而是在这人类历史的重要时机,留给我们活泼而光辉的遗产;这些弟子以他们的生命清楚说明了自我超越的可能性,那和我们的生存是紧密结合的。

原始资料不足的问题

我们在研究时,选择弟子所依据的主要标准,是在教说里他们的心灵境界与引人注目的事迹。然而这标准,有另一个严格限制我们选择的平衡要素,那就是可用的相关原始资料。与现代心态所预期的相反,包含某位元弟子的传记资料与经文数量,并不总是和他或她在僧团中的心灵地位与角色相称。佛陀的大弟子圈包含比库(bhikkhu)、比库尼(bhikkhuni)、近事男(upasaka)以及近事女(upasika),他们受到世尊高度的赞扬,然而这些人却很少留下任何显着的资料。

例如,伍巴离(Upali)尊者是“持律第一”者,他负责在第一次结集中汇编原始律藏,然而他被保存下来的传记资料却凑不满一页。原始资料不足的问题在女众弟子身上尤其严重,我在下面会详细讨论这点。男众的情况也是如此,一旦离开与佛陀最亲近的弟子圈时,记录便少得可怜,甚至完全无声无息。很显然地,在洞见诸法无我之后,古代的佛教徒们并没有什幺兴趣去编辑“无我者”的传记。

圣弟子的略传

尽管有这个困难的限制,但在经文与注释双管齐下之下,我们还是收集了足够研究二十四位元⑧弟子传记的资料。前六章(编按:本书系列第一至三册)是从长老比库开始:两位上首弟子——沙利子(Sariputta)与马哈摩嘎喇那(Mahamoggallana),充分地分摊了佛陀四十五年来建立教说的重任。在世尊去世之后,马哈咖沙巴(Mahakassapa)成为僧团的实质领导人,并以他的远见确保了教说的存续。佛陀的堂弟与侍者——阿难达(Ananda),他强大的记忆力保存了大量的法宝,保护它免于随着时间而流逝。佛陀的另一个堂弟——阿奴卢塔(Anuruddha),拥有超凡的天眼能力。大迦旃延,是最能将世尊的简短发言详加阐述者。

虽然,有时在这些传记中,有几个相同的事件会重复出现。例如,沙利子(Sariputta)与马哈摩嘎喇那(Mahamoggallana)的早期生涯,以及马哈咖沙巴(Mahakassapa)与阿难达(ananda)在第一次结集前的生活,为了保持每一篇传记的完整性,我们保留了这些重复,它们将这些相同的事件,从所涉及不同弟子的个人观点中凸显出来,从而提供我们更完整的事件轮廓。接下来的一章(编按:本书系列第四册)是研究十二位⑨杰出的女弟子,包括比库尼与近事女在内。敏感的读者可能会抗议,怎幺可以将十二位女弟子挤进一章中,而男众弟子则安排了有九章之多,作者似乎有性别歧视。

对于这个抱怨,身为编辑的我只能回答,男女比例不平衡并非因为歧视,而是反应原始材料的分配不均。我们很希望对于女性的研究,能一如男性般深入与详尽,但原始材料所呈现的,除了对女子去皈依佛陀,以及她们觉悟经验的简短描写之外,其他都付之阙如。有时很可悲的,甚至连那些资料也不可得。

例如,莲华色是比库尼僧团的第二大弟子,然而她的传记描写(在注释书中),却几乎都集中在她前世的长篇故事上——对现代人来说显得颇为敏感。接着,便是少许她身为僧团比库尼之历史生活的简短段落。

女众弟子这一章也包含一位尚未达到任何圣果的近事女在内。她是高沙喇国(Kosala)巴谢那地王(Pasenadi)的皇后——玛莉咖(Mallika),虽然玛莉咖并未证得入流果,并曾因一个异乎寻常的罪行而短暂转生地狱,但她仍然是佛陀虔诚的支持者,她的行为在其他各方面都堪为模范。

本章最后一个故事——伊西达西(Isidasi,意译为“仙见”)比库尼,可能不是佛陀的直接弟子,有内部证明显示她的诗甚至可能是在世尊去世后一百年才作的,但由于她的故事是在《长老尼偈》中被发现,且由于内容精彩,我们也将它纳入本书中。

在女众弟子之后是描写一位比库,他虽然并未被列在八十位大弟子中,但他一生的故事却如神话一般,那就是盎古利马喇(Angulimala)比库。他早年是个最凶恶且残忍的连续杀人犯,但在佛陀的开导下,他从罪恶的生活转变成圣洁的生活,并成为怀孕妇女心目中的“守护圣者”。

接着,我们要研究佛陀的第一施主——给孤独长者的生平与成就,他将佛陀喜爱的僧团住处供养佛陀,并在许多方面都是在家佛教徒理想的代表。最后,我们以四位弟子一系列的短篇故事作为总结,包括另一位重要的在家弟子质多长者在内,他对“法”的了解与在禅修上的技巧,赢得许多比库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