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灯会元》第十二卷 临济宗二(3)南岳下十世(3)


【三、神鼎諲禅师法嗣】

【03-01、开圣宝情山主】

荆南府开圣宝情山主,僧问:「如何是开圣境?」

师曰:「三乌引路。」曰:「如何是境中人?」

师曰:「二虎巡山。」

【03-02、妙智光云禅师】

天台山妙智寺光云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东篱黄菊。」曰:「意旨如何?」

师曰:「九月重阳。」

【四、谷隐聪禅师法嗣】

【04-01、金山昙颖禅师】

润州金山昙颖达观禅师,首谒大阳玄禅师,遂问:「洞山特设偏正君臣,意明何事?」阳曰:「父母未生时事。」

师曰:「如何体会?」阳曰:「夜半正明,天晓不露。」师罔然。遂谒谷隐,举前话,隐曰:「大阳不道不是,只是口门窄,满口说未尽。老僧即不然。」师问:「如何是父母未生时事?」隐曰:「粪墼子。」

师曰:「如何是夜半正明,天晓不露?」隐曰:「牡丹花下睡猫儿。」师愈疑骇。一日普请,隐问:「今日运薪邪?」

师曰:「然。」隐曰:「云门问:『僧人般柴柴般人?』如何会?」师无对。隐曰:「此事如人学书,点画可效者工,否者拙,盖未能忘法耳。当笔忘手,手忘心,乃可也。」师于是默契。良久曰:「如石头云,执事元是迷,契理亦非悟。」隐曰:「汝以为药语,为病语?」

师曰:「是药语。」隐呵曰:「汝以病为药,又安可哉?」

师曰:「事如函得盖,理如箭直锋妙,宁有加者,而犹以为病,实未喻旨。」隐曰:「妙至是,亦只名理事。祖师意旨,智识所不能到,矧事理能尽乎?故世尊云:『理障碍正见知,事障续诸生死。』」师恍如梦觉,曰:「如何受用?」隐曰:「语不离窠臼,安能出盖缠?」师叹曰:「才涉唇吻,便落意思。尽是死门,终非活路。」住后,示众曰:「才涉唇吻,便落意思。尽是死门,俱非活路。直饶透脱,犹在沉沦。莫教孤负平生,虚度此世。要得不孤负平生么?」拈拄杖卓一下,曰:「须是莫被拄杖瞒始得。看看拄杖子,穿过你诸人髑髅,勃跳入你鼻孔里去也。」又卓一下。僧问:「经文最初两字是甚么字?」

师曰:「以字。」曰:「有甚么交涉?」

师曰:「八字。」曰:「好赚人!」

师曰:「谤此经,故获罪如是。」问:「一百二十斤铁枷,教阿谁担?」

师曰:「老僧。」曰:「自作自受。」

师曰:「苦!苦!」问:「和尚还曾念佛也无?」

师曰:「不曾念佛。」曰:「为甚么不念佛?」

师曰:「怕污人口。」

上堂,众集定,首座出礼拜。师曰:「好好问著。」座低头问话次,师曰:「今日不答话。」便归方丈。

上堂:「山僧门庭别,已改诸方辙。为文殊拔出眼里楔,教普贤休嚼口中铁,劝人放开髂﹝枯驾切﹞蛇手,与汝斫却系驴橛。」

驻意拟思量,喝曰:「捏捏参。」

上堂:「山僧平生,意好相扑,只是无人搭对。今日且共首座搭对。」卷起袈裟,下座索首座相扑。座才出,师曰:「平地上吃交。」便归方丈。

上堂:「三世诸佛是奴婢,一大藏教是涕唾。」良久曰:「且道三世诸佛是谁奴婢?」乃将拂子画一画曰:「三世诸佛过这边,且道一大藏教是谁涕唾?」师乃自唾一唾。

上堂:「秤锤井底忽然浮,老鼠多年变作牛。慧空见了拍手笑,三脚猢狲差异猴。」

上堂:「五千教典,诸佛常谈。八万尘劳,众生妙用,犹未是金刚眼睛在。如何是金刚眼睛?」

良久曰:「瞎。」上堂,大众集定,有僧才出礼拜,师曰:「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

僧便问:「如何是时节因缘?」师便下座。问:「如何是向去底人?」

师曰:「从归青嶂里,不出白云来。」曰:「如何是却来底人?」

师曰:「自从游紫陌,谁肯隐青山?」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

师曰:「家里已无回日信,路边空有望乡牌。」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

师曰:「沧海尽教枯到底,青山直得碾为尘。」曰:「如何是人境两俱夺?」

师曰:「天地尚空秦日月,山河不见汉君臣。」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

师曰:「莺啭千林花满地。客游三月草侵天。」问:「如何有和尚家风?」

师曰:「伸手不见掌。」曰:「忽遇仙陀客来,又作么生?」

师曰:「对面千里。」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

师曰:「临济。」曰:「恁么则谷隐的子也。」

师曰:「德山。」问:「如何是长法身?」

师曰:「拄杖六尺。」曰:「如何是短法身?」

师曰:「算子三寸。」曰:「恁么则法身有二也。」

师曰:「更有方圆在。」

上堂:「诸方钩又曲,饵又香,奔凑犹如蜂抱王。因圣这里,钩又直,饵又无,犹如水底捺葫芦。」

举拄杖作钓鱼势,曰:「深水取鱼长信命,不曾将酒祭江神。」掷拄杖,下座。

【04-02、洞庭慧月禅师】

苏州洞庭翠峰慧月禅师,僧问:「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时如何?」

师曰:「脱却笼头,卸却角驮。」曰:「拶出虚空去,处处尽闻香。」

师曰:「云愁闻鬼哭,雪压髑髅吟。」问:「和尚未见谷隐时一句作么生道?」

师曰:「步步登山远。」曰:「见后如何?」

师曰:「驱驱信马蹄。」

【04-03、仗锡修己禅师】

明州仗锡山修己禅师,与净山远公游。尝卓庵庐山佛手岩。后至四明山心,独居十余载,虎豹为邻。尝曰:「羊肠鸟道无人到,寂寞云中一个人。」

尔后道俗闻风而至,遂成禅林。僧问:「如何是无缝塔?」

师曰:「四棱著地。」曰:「如何是塔中人?」

师曰:「高枕无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舶船过海,赤脚回乡。」

【04-04、大乘德遵禅师】

唐州大乘山德遵禅师,问谷隐曰:「古人索火,意旨如何?」曰:「任他灭。」

师曰:「灭后如何?」曰:「初三十一。」

师曰:「恁么则好时节也。」曰:「汝见甚么道理?」

师曰:「今日一场困。」隐便打。师乃有颂曰:「索火之机实快哉,藏锋妙用少人猜。要会我师亲的旨,红炉火尽不添柴。」僧问:「世界圆融一句,请师道。」

师曰:「团团七尺余。」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鼻大眼深。」

上堂:「上来又不问,下去又不疑。不知是不是,是即也大奇。」便下座。

【04-05、竹园法显禅师】

荆南府竹园法显禅师,僧问:「如何是佛?」

师曰:「好手画不成。」问:「如何是道?」

师曰:「交横十字。」曰:「如何是道中人?」

师曰:「往往不相识。

【04-06、永福延照禅师】

彭州永福院延照禅师,僧问:「如何是彭州境?」

师曰:「人马合杂。」僧以手作拽弓势,师拈棒。僧拟议,师便打。

【04-07、景清居素禅师】

安吉州景清院居素禅师,僧问:「即此见闻非见闻,为甚么法身有三种病,二种光?」

师曰:「填凹就缺。」问:「承和尚有言,寰中天子敕,塞外将军令,如何是塞外将军令?」

师曰:「揭。」曰:「其中事如何?」

师曰:「蹴。」曰:「莫便是和尚为人处也无?」师弹指一下。问:「远远投师,乞师一接。」

师曰:「新罗人打鼓。」曰:「如何领会?」

师曰:「舶主未曾逢。」问:「如何是末上一句?」

师曰:「金刚树下。」曰:「如何是末后一句?」

师曰:「拘尸城边。」曰:「向上更有事也无?」

师曰:「有。」曰:「如何是向上事?」

师曰:「波旬拊掌呵呵笑,迦叶抬头不识人。」

【04-08、仁寿嗣珍禅师】

处州仁寿嗣珍禅师,僧问:「知师已得禅中旨,当阳一句为谁宣?」

师曰:「土鸡瓦犬。」曰:「如何领会?」

师曰:「门前不与山童扫,任意松钗满路岐。」

上堂:「明明无悟,有法即迷。日上无云,丽天普照。眼中无翳,空本无花。无智人前,不得错举。参!」

【04-09、云门显钦禅师】

越州云门显钦禅师,上堂,良久曰:「好个话头,若到诸方,不得错举。」便下座。

【04-10、永庆光普禅师】

果州永庆光普禅师,初问谷隐:「古人道,来日大悲院里有斋。意旨如何?」曰:「日出隈阳坐,天寒不举头。」师入室次,隐曰:「适来因缘汝作么生会?」

师曰:「会则途中受用,不会则世谛流布。」曰:「未在更道。」师拂袖便出。住后,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师曰:「蜀地用镔铁。」

【04-11、驸马李遵勖居士】

驸马都尉李遵勖居士,谒谷隐,问出家事。隐以崔赵公问径山公案答之。

公于言下大悟,作偈曰:「学道须是铁汉,著手心头便判。直趣无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

公一日与坚上座送别,公问:「近离上党,得届中都,方接尘谈,遽回虎锡。指云屏之翠峤,访雪岭之清流。未审此处彼处,的的事作么生?」

座曰:「利剑拂开天地静,霜刀才举斗牛寒。」公曰:「恰值今日耳聩。」座曰:「一箭落双雕。」

公曰:「上座为甚么著草鞋睡?」座以衣袖一拂,公低头曰:「今日可谓降伏也。」座曰:「普化出僧堂。」

公临终时,膈胃躁热,有尼道坚谓曰:「众生见劫尽,大火所烧时,都尉切宜照管主人公。」公曰:「大师与我煎一服药来。」

坚无语。公曰:「这师姑药也不会煎得。」公与慈明问答罢,泊然而终。语见慈明传中。

【04-12、英公夏竦居士】

英公夏竦居士,字子乔。自契机于谷隐,日与老衲游。偶上蓝溥禅师至,公问:「百骸溃散时,那个是长老自家底?」

蓝曰:「前月二十离蕲阳。」公休去。蓝却问:「百骸溃散时,那个是相公自家底?」公便喝。

蓝曰:「喝则不无,毕竟那个是相公自家底。」公对以偈曰:「休认风前第一机,太虚何处著思惟。山僧若要通消息,万里无云月上时,」蓝曰:「也是弄精魂。」

【五、广慧琏禅师法嗣】

【05-01、华严道隆禅师】

东京华严道隆禅师,初参石门彻和尚,问曰:「古者道,但得随处安闲,自然合他古辙。虽有此语,疑心未歇时如何?」

门曰:「知有乃可随处安闲。如人在州县住,或闻或见,千奇百怪,他总将作寻当。不知有而安闲,如人在村落住,有少声色则惊怪传说。」

师于言下有省。门尽授其洞上厥旨,后为广慧嗣。一日,福严承和尚问曰:「禅师亲见石门,如何却嗣广慧?」

师曰:「我见广慧,渠欲剃发,使我擎凳子来。」

慧曰:「道者,我有凳子诗听取。」乃曰:「放下便平稳,我时便肯伊。」

因叙在石门处所得。广慧曰:「石门所示,如百味珍羞,只是饱人不得。」

师至和初游京,客景德寺,日纵观都市,归常二鼓。一夕不得入,卧于门之下。

仁宗皇帝梦至寺门,见龙蟠地,惊觉。中夜遣中使视之,睹师热睡鼻鼾,撼之惊矍,问名归奏。帝闻名道隆,乃喜曰:「吉征也。」

明日召至便殿,问宗旨。师奏对详允,帝大悦。后以偈句相酬唱,络绎于道,或入对留宿禁中,礼遇特厚,赐号应制明悟禅师。

皇祐间,诏大觉琏禅师于化成殿演法,召师问话,机锋迅捷,帝大悦,侍卫皆山呼。师即奏疏举琏自代,禁林待问,秘殿谭禅,乞归庐山。帝览表不允。

有旨:于曹门外建精舍延师,赐号华严禅院。开堂,僧问:「如何是道?」

师曰:「高高低低。」曰:「如何是道中人?」

师曰:「脚瘦草鞋宽。」师年八十余,示寂于盛暑。安坐七日,手足柔和。全身塔于寺之东。

【05-02、慧力慧南禅师】

临江军慧力慧南禅师,僧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

师曰:「铁牛不吃栏边草,直上须弥顶上眠。」曰:「恁么则昔日汝阳亲得旨,临江今日大敷扬。」

师曰:「礼拜了退。」问:「如何是佛?」

师曰:「头大尾小。」曰:「未晓玄言,乞师再指。」

师曰:「眉长三尺二。」曰:「恁么则人人皆顶戴,见者尽攒眉。」师长嘘一声,僧拍一拍便礼拜。师曰:「一任勃跳。」

【05-03、广慧德宣禅师】

汝州广慧德宣禅师,僧问:「祖祖相传传祖印,师今得法嗣何人?」

师曰:「仲氏吹埙,伯氏吹篪。」曰:「恁么则广慧的子,首山亲孙也。」

师曰:「椽槌里坐地,不打阇黎。」

【05-04、文公杨亿居士】

文公杨亿居士,字大年。幼举神婴,及壮负才名而未知有佛。

一日过同僚,见读金刚经,笑且罪之,彼读自若。公疑之曰:「是岂出孔孟之右乎?何佞甚!」

因阅数板,懵然始少敬信。后会翰林李公维,勉令参问。及由秘书监出守汝州,首谒广慧。

慧接见,公便问:「布鼓当轩击,谁是知音者?」慧曰:「来风深辨。」

公曰:「恁么则禅客相逢只弹指也。」慧曰:「君子可入。」

公应「喏喏」慧曰:「草贼大败。」夜语次,慧曰:「秘监曾与甚人道话来?」

公曰:「某曾问云岩谅监寺:『两个大虫相咬时如何?』谅曰:『一合相。』某曰:『我只管看,未审恁么道还得么?』」

慧曰:「这里即不然。」公曰:「请和尚别一转语。」

慧以手作拽鼻势,曰:「这畜生更勃跳在。」公于言下脱然无疑。

有偈曰:「八角磨盘空里走,金毛师子变作狗。拟欲将身北斗藏,应须合掌南辰后。」

复抒其师承密证,寄李翰林曰:「病夫夙以顽蠢,获受奖顾。预闻南宗之旨,久陪上国之游。动静咨询,周旋策发,俾其刳心之有诣,墙面之无惭者,诚出于席间床下矣。矧又故安公大师每垂诱导,自双林灭影,只履西归,中心浩然,罔知所止。仍岁沉痾,神虑迷恍,殆及小间,再辨方位。又得云门谅公大士见顾蓬蒿,谅之旨趣,正与安公同辙,并自庐山云居归宗而来,皆是法眼之流裔。去年假守兹郡,适会广慧禅伯,实承嗣南院念,念嗣风穴,穴嗣先南院,南院嗣兴化,兴化嗣临济,临济嗣黄檗,黄檗嗣百丈,丈嗣马祖,祖出让和尚,让即曹溪之长谪也。斋中务简,退食之暇,或坐邀而至,或命驾从之。请扣无方,蒙滞顿释。半岁之后,旷然弗疑。如忘忽记,如睡忽觉。平昔碍膺之物,嚗然自落。积劫未明之事,廓尔现前。固亦决择之洞分,应接之无蹇矣。重念先德,率多参寻。如雪峰九上洞山,三到投子,遂嗣德山;临济得法于大愚,终承黄檗;云岩多蒙道吾训诱,乃为药山之子;丹霞亲承马祖印可,而终作石头之裔。在古多有,于理无嫌。病夫今继绍之缘,实属于广慧;而提激之自,良出于鳌峰也。欣幸!欣幸!」

公问广慧曰:「承和尚有言,一切罪业,皆因财宝所生,劝人疏于财利。况南阎浮提众生,以财为命,邦国以财聚人,教中有财法二施,何得劝人疏财乎?」

慧曰:「幡竿尖上铁龙头。」公曰:「海坛马子似驴大。」慧曰:「楚鸡不是丹山凤。」

公曰:「佛灭二千岁,比丘少惭愧。」公置一百问,请广慧答。慧一一答回。

公问李都尉曰:释迦六年苦行,成得甚么事?」尉曰:「担折知柴重。」

公因微恙,问环大师曰:「某今日忽违和,大师慈悲,如何医疗?」环曰:「丁香汤一碗。」公便作吐势,环曰:「恩爱成烦恼。」

环为煎药次,公叫曰:「有贼!」环下药于公前,叉手侧立。公瞠目视之曰:「少丛林汉。」环拂袖而出。又一日,问曰:「某四大将欲离散,大师如何相救?」

环乃槌胸三下。公曰:「赖遇作家。」环曰:「几年学佛法,俗气犹未除。」公曰:「祸不单行。」

环作嘘嘘声。公书偈遗李都尉曰:「沤生与沤灭,二法本来齐。欲识真归处,赵州东院西。」尉见遂曰:「泰山庙里卖纸钱。」尉即至,公已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