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演义》第091回 陆伯言定计毁连营 刘先主临危传顾命


却说刘先主筹备军马,意欲伐吴,有一将军伏阙谏阻,谓当先行伐魏。看官!这是何 人?原来是翊军将军赵云。云先言魏为国贼,比吴为重,未见先主听从,乃复申谏道:“曹 操虽死,子丕篡位,陛下宜出图关中,扼住河渭上流,声讨逆贼;臣料关东义士,必将裹粮 策马,欢迎王师。待魏既讨灭,吴亦可不劳而服了。”至理名言。先主终不肯从,再经诸葛 亮联名奏阻,稍有回意;忽有一大将,踉跄趋入,拜伏先主座前,抱足大哭。先主瞧着,乃 是车骑将军张飞,飞已由右将军升任车骑将军。不由的潸然泪下。飞且哭且语道:“桃园盟 誓,陛下奈何遽忘,不为二兄报仇。”先主答道:“朕早欲讨吴,百官谓先宜讨魏,是以稽 迟。”飞急说道:“陛下不去,臣愿自往。”确是急性子。先主道:“朕怎忍令卿独去?卿 可速回阆州,起兵来会,惟有一语相诫,幸勿嗜酒,迁怒部下;既加鞭挞,不得再令在左 右,至要至嘱!愿卿勿忘!”飞奉命即去。先主乃决计兴师,无论何人进谏,统皆拒绝。留 丞相诸葛亮辅太子禅,居守成都,先主譬亮为鱼水。水不并行,鱼安得活。自率诸军东下。 是时黄忠已殁,罗氏《演义》谓忠曾随军东出,中箭阵亡。按诸史志,忠殁在建安二十五 年,可知罗氏附会之误。马超出镇凉州,只有赵云,是老成宿将,先主因他谏阻东征,不使 前驱,但令他督运军粮,作为后应。此外所率将士,多系新进,毅然出都。益州从事秦宓, 叩马力谏,面陈天时不利,违天行师,恐防有失;说得先主怒从心起,竟将宓下狱羁囚,俟 回师时再行定罪,遂麾兵东下,直指秭归。途次接得阆州来表,总道是张飞遣至;及取阅表 文,乃是飞营内都督署名,不禁惊诧道:“难道飞已死了么?”忙展开一阅,果系飞怒挞左 右,为帐下将张达范强所害,携首投吴。顿时放声大哭,更触起关公遗痛,号恸不休,将佐 等从旁力劝,方才收泪,追谥飞为桓侯。查得飞长子苞,已经早亡,乃令次子绍袭爵。史传 载苞早夭,罗氏《演义》无稽可知。正在下诏抚恤,忽由东吴来了使人,呈上一笺,系由南 郡太守诸葛瑾差来,先主已有愠色,撕开函封,但见笺中有数语云:

陛下以关羽之亲,何如先帝?荆州大小,孰与海内?俱应仇嫉,谁当先后?若审此数, 易于反掌矣。

先主阅到此处,即掷笺委地,喝将来使斩讫,还是将佐援引古义,奏言两国相争,不斩 来使;且诸葛瑾为丞相兄,更宜曲为顾全,从宽贷宥。先主才命赦死,喝将来使逐回。原来 吴主孙权,闻刘先主督师东来,兵势甚盛,料他志切报复,不能轻敌,因命诸葛瑾作书求 和。或谓瑾不可恃,恐将借此降蜀,权摇首道:“孤与子瑜,为生死交,从前孔明来吴,孤 使子瑜留住孔明,子瑜谓弟不留吴,犹瑾不往刘,此言可贯神明;今难道反有贰心么?”嗣 得瑾遣人报命,果言蜀无和意。已而张达范强,复献到张飞首级,权只好收纳,但自思越弄 越坏,万难言和,乃亟遣部将李异刘阿等,率兵四万,往御秭归。一面向魏上表,称臣纳 贡,并送魏将于禁等还魏,为乞援计。魏王曹丕,当即受降,群臣皆贺,独侍中刘晔进谏 道:“孙权无故求降,必因蜀兵大举,自恐难敌,又虑我乘隙进攻,国将不保,所以委地称 藩,今不若出师渡江,进袭江东,蜀攻外,我攻内,吴必不支;吴亡蜀孤,怎能久持?这便 是一举两得的至计。”丕答说道:“彼既来降,我反加讨,是适令天下疑沮,如何能怀柔远 人?”遂不听晔言,遣归吴使,并使太常邢贞,赍册至吴,封孙权为吴王,加九锡礼。贞到 了江东,孙权亲率百官,出城迎接。甘心事魏,便是逆党。贞昂然前来,见了孙权,并不下 车,恼了吴长史张昭,厉声叱责道:“礼无不敬,法无不肃,君乃敢自尊大,藐我江南,莫 非我江南果无寸刃么?”争此小节,抑何太晚?贞乃下车相见,偕权入城,宣读魏诏,取交 封印,由权北面拜受。中郎将徐盛在侧,且愤且泣道:“盛不能奋身致命,为国家取魏吞 蜀,反令吾主屈身受封,岂不可耻么?”贞听得盛言,不禁叹语道:“江东将相如此,当不 至久居人下呢。”权盛筵待贞,留居三日,贞乃辞归。权复遣中大夫赵咨报谢,咨入谒曹 丕,丕即向问道:“吴王为何等主?”咨便答道:“聪明仁智,雄略兼优。”丕微笑道: “这也太觉过夸了。”咨又答道:“并非由臣过夸,能用鲁肃,不失为聪;能拔吕蒙,不失 为明;既获于禁,终未加害,不失为仁;安取荆州,兵不血刃,不失为智;据有三州,虎视 四方,乃竟能屈身陛下,岂非雄略兼优么?”丕复问道:“吴王亦曾学问否?”咨便答道: “吴王任贤使能,志存经略,有暇即熟览经史,但不似书生寻章摘句,徒事咿唔。”丕又 问:“吴可征否?”咨正色道:“大国有征伐雄师,小国亦有备御良策。”丕谓:“吴不畏 魏么?”咨答言:“吴国带甲百万,江汉为池,何必畏人?”丕改容道:“吴如大夫才辨, 能有几人?”咨应声道:“聪明特达,约有八九十人,若以臣为例,却是车载斗量,不可胜 数。”丕乃说道:“如卿可谓不辱使命了。”当下待遇如礼,越日遣归。惟丕仍不欲助吴, 坐观成败,只是按兵不动。那吴将李异刘阿等,军行至秭归,与蜀将吴班冯习等相遇,一场 交战,吴军败退。孙权闻报,不免徬徨,默思盈廷将佐,只有陆逊才略过人,乃特授逊为大 都督,面授节钺,使督同朱然潘璋韩当徐盛宋谦鲜于丹孙桓诸将,领兵五万,出拒蜀兵。逊 以年轻望浅为辞。权令他便宜从事,先斩后奏,于是逊受命启行。孙桓为权族子,父名河, 出继姑母俞氏,嗣仍复姓为孙,年方二十有五,得拜安东中郎将;状貌魁梧,饶有勇略,权 尝称为宗族颜渊。至是随逊西行,愿充前锋,逊慨然允诺,桓即带领偏师,驰至彝陵。适来 了蜀将吴班,便与交锋,当先突阵。班见桓气势凶猛,引军便退,诱桓至彝道间,骤鸣鼓 角,号召伏兵。但见蜀兵四起,弥山盈谷,向桓杀来。桓虽然骁勇,究竟寡不敌众,被蜀军 困在垓心;桓率部下竭力冲围,竟由桓杀得性起,掷去长槊,拔出短刀,冒险冲突。可巧吴 将朱然,引兵来援,才得杀透重围,奔回彝陵。吴班引军再进,把城围住,桓使朱然向逊求 救,逊独不肯发兵。诸将俱上帐前请道:“孙安东系是公族,今为敌所困,奈何不救?”逊 徐答道:“彝陵城高粮足,孙安东又得士心,定能坚守,不致疏虞;待我出军破备,安东自 然解围了。”诸将复道:“都督欲与备交锋,请即传令,末将等便当前往。”逊微笑道: “且慢。”诸将道:“既不救彝陵,复不击刘备,难道待蜀兵自毙么?”逊变色道:“我自 有计破蜀,诸君但当各守营垒,阻敌前进,毋得违我号令。”诸将乃退。韩当徐盛等,统是 宿将,心已轻逊,又见他逗留不进,越觉愤闷,俱相率私叹道:“用此书生为都督,江东休 了!”反跌下文。

且说刘先主已到秭归,连接捷报,当然欣慰。嗣闻吴用陆逊督军,统兵五万,在猇亭东 南屯营,料知必有剧战,因令各军严行加防,准备厮杀。待了旬余,不见动静,乃拟亲出攻 逊;治中从事黄权进谏道:“吴人耐战,我军又沿流直下,易进难退,况吴魏近时通和,陆 逊多智,未始非待魏进兵,为夹攻计。臣愿效力前驱,抵当吴寇,陛下宜为后镇,静守要 隘,方无他虞。”先主不从,但命权为征北将军,督守江北,防御魏人,自率诸将东进,直 抵猇亭。吴将闻先主亲至,各向陆逊前请战,逊与语道:“刘备举军东下,锐气方盛,不宜 急攻,待他日久敝生,一举且可破灭了。”诸将不信,还欲争辨,逊拔剑置案道:“备为天 下枭雄,曹操尚且生畏,今与我交兵,正是劲敌;诸君并受国恩,当思计出万全,共翦此 虏;仆虽书生,受命主上,正惟仆能忍辱负重,故托付全权;军法如山,不应轻犯,如有妄 言生事,立当斩首!”说至此,面色如铁,非常森严,诸将不敢再言,悻悻退出。好多日不 闻战令,那蜀军却遍地扎营,自巫峡延至猇亭,约有数十万屯,前部督叫作张南,大督就是 冯习,且由刘先主调回吴班,引兵数千,就吴营面前立寨。吴将忍耐不住,又复请战,陆逊 只是不允。韩当徐盛等齐声道:“如若不胜,愿按军法。”逊引诸将出营,遥望多时,扬鞭 西指道:“前面山谷中,隐笼杀气,必有伏兵,彼欲诱我入伏,可以掩击,我岂肯堕他诡 计?故不允诸君出战!”诸将听了,尚暗暗冷笑,不得已,随逊回营。过了三日,班竟退 兵,山谷间果有蜀兵,拥着主子,徐徐回去,吴将方知逊先见。惟相持数月,未见逊出一 谋,总不免笑他庸懦,逊却上表孙权,指日破蜀。诸将闻悉,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互有 疑言;蹉跎蹉跎,逊与蜀军相拒,差不多过了半年,好坚忍。时阅盛暑,红日炎炎,蜀军大 营,移至树林间屯驻,借便纳凉,逊也未尝发兵截击。到了翌晨,忽召入诸将道:“今日方 可破蜀了。愿大家努力!”诸将道:“破蜀当在初时,今令蜀兵深入五六百里,连营相望, 又持久至七八月,彼已固守要隘,怎能破得?”逊笑说道:“备转战一生,更事甚多,今率 锐东来,初至时必思虑周详,未易与敌;及屯留多日,未得逞志,兵疲意沮,计不复生,欲 破此虏,正在此时。”遂命鲜于丹引兵往攻,韩当徐盛为后应,陆续前去,不到半日,三将 败回,入帐禀报道:“蜀兵势大,难与争锋,末将等攻他一营,各营齐至,首尾相应,因此 致败。”逊答道:“我已有破蜀计策,今夕定可成功,诸君可早食晚餐,入帐授计。”未 几,日已西昃,将士等饱食一餐,入听号令,逊方说出“火攻”二字,分拨诸将,各执火 具,往烧蜀营。刘先主在营夜坐,正与将佐等谈论军机,从事程畿道:“近日军营上面,有 黄气罩住,长十余里,广数十丈,恐与全军有碍,不可不防。”先主道:“吴军屡战屡败, 怕他甚么?”骄必败!畿答说道:“陆逊多谋,恐有狡计。”先主道:“朕使侍中马良,安 抚五溪蛮夷,昨得奏报,谓已一体响应,俟他毕集,与陆逊大战一场,看他如何敌我?”营 上黄气,与安抚溪蛮,俱借口叙过。正谈论间,忽由军吏入报道:“吴兵来攻,各屯火 起。”先主忙说道:“快快传语冯习张南等将,小心迎敌。”军吏方出,又有一人趋入道: “冯张二营,已被吴兵毁破了。”先主大惊,忙披甲上马,出营了望,四面八方,火光燎 绕,连树木俱被延烧,渐渐的侵及御营,并且喊声四震,不知有多少吴兵,前来劫营。蓦见 将军傅彤,踉跄前来,报称冯习张南,并皆阵亡,吴兵很是厉害,请速回銮。先主即使傅彤 断后,自率亲军西走,一面令从事程畿,往谕水师,上岸援应。程畿自去,傅彤随驾徐行。 到了马鞍山,吴军四面环集,进退无路,不得已上山驻扎,令傅彤据住山口,堵御吴兵。遥 见火势燎原,熊熊不绝,好容易俟至天明,望得长江一带,尸骸重迭,随流而下。先主且愤 且惭道:“我乃为陆逊竖子所折辱,岂非天数?”不能尽诿诸天。言未已,又有军弁趋至 道:“吴军放火烧山,傅将军危急万分,请御驾速行裁夺。”先主乃决意再走,领兵杀下, 冲突了好几次,仍然不能出围。未几又是傍晚,吴兵各去晚餐。稍稍宽缓,傅彤拚命杀出山 口,让过先主,请他前行,自率残兵,截住吴军。吴军竞来环击,彤与他力战多时,看看手 下垂尽,还是挺枪死斗,吴兵叫他投降,彤呵声道:“吴狗!大汉将军,岂肯降汝?”说 着,复格死吴兵数人,身受重创,力竭捐躯。死且不朽。先主仓皇西奔,后面吴兵穷追,又 复大至,乃令将士脱甲塞路,纵火焚甲,断住追兵。吴兵拨去残甲,仍然追赶。蜀兵沿路溃 散,只剩得骑士百余,尚随先主,先主长叹道:“我命休了!”道言甫毕,前面有蜀兵趋 至,为首大将,乃是翊军将军赵云,先主方转忧为喜,忙令他截住吴兵,自引百余骑,入白 帝城。云本在江州督粮,因见东南火光冲天,不知前军胜败,因领兵前来,亏得有此一举, 方得杀退敌兵,保回主驾。此外蜀中将士,多半伤亡。从事程畿,奉命往招水军,水军已被 吴兵掩击,逃得精光;畿乘得孤舫,溯江徐退。从吏催畿道:“追兵将至,何不速驶?”畿 慨然道:“君辱臣死,我岂可畏死偷生?”既而吴兵果到,围住畿船,畿拔剑自刎。足与傅 将军并光蜀史。尚有蛮王沙摩阿,挈众从蜀,亦至战死。余如蜀将杜路刘宁等,穷蹙投吴; 镇北将军黄权,被吴兵截断,却引兵投魏去了。

魏主曹丕,闻蜀兵连营七百里,知蜀必败,群臣问为何因,丕与语道:“刘备不晓兵 机,岂有连营七百里,尚可拒敌?兵法有言:‘包原隰险阻而成军,必为敌擒。’江东捷书 将至了。”过了七日,吴果呈入捷书,丕却令吴送子入质,吴置诸不答。丕即命曹休等出洞 口,曹仁出濡须,曹真等围南郡,三路兵约有数万,同时攻吴。前可攻而不攻,至此乃欲攻 吴!丕亦徒知料人,不能察己。吴兵既得胜蜀,欲进攻白帝城,陆逊独下令班师,适值彝陵 围解,孙桓来见陆逊,逊慰劳一番,桓语逊道:“前因公连日不救,未免滋疑,今始知公调 度有方,终得破蜀,但何故不乘胜进攻呢?”逊答语道:“曹丕外托助我,内实谋我,我若 穷兵入蜀,必为所算。”乃收军东归。将返荆州,果闻魏兵三路进攻,当即飞报孙权,遣将 防堵。权已闻知消息,使将军吕范等,率水师拒曹休,诸葛瑾拒曹真,朱桓拒曹仁,决意与 魏绝好,改元黄武,临江把守。曹丕闻吴抗命,也自许昌督师南下,接应三路兵马。刘晔复 谏阻道:“吴方破蜀,上下齐心,况复襟江带湖,到处可守,不如缓攻为是。”丕不肯从, 竟引军至宛城,忽接得探马来报:曹休出兵洞口,颇得胜仗,嗣由吴军援应,休被杀败,只 好退回。丕方才惊讶。旋又有人报称曹仁败还,部将常雕阵亡,王双被擒,丕更觉心惊。只 有曹真一路,围攻江陵,尚无音响,丕方遣夏侯尚督领水军,往助曹真。江陵守兵,适患疫 病,吴将诸葛瑾等,不能却敌,险些儿支持不住;可巧陆逊遣到朱然,带着舟师万人,与夏 侯尚鏖斗一场,尚兵败溃,曹真孤军失势,不得不报告曹丕,丕乃懊怅道:“悔不用刘晔 言,多事劳师。”说着,即遣使召还曹真及曹休曹仁两军,并还洛阳。吴主孙权,尚恐蜀人 报怨,未敢追击魏兵;且将王双送还。曹丕乐得示惠,虚言慰谕,自回许昌去了。

且说刘先主奔回白帝城,还想收合余烬,再行讨吴。可奈七千余万人,死亡大半,溃卒 虽然渐集,不过一二万名,还是焦头烂额,疲敝不堪,一时如何成军?惹得先主又悔又恨, 又恨又悲。嗣由东吴传来耗闻,乃是孙夫人得知兵败,误传先主被害,竟濒江遥祭,投江殉 节。说本《枭姬传》。先主本因她无故归吴,置诸度外,不料她有这般贞烈,未免有情,谁 能遣此?遂至恹恹成病,起居不适。赵云等请回成都,又不见许;且因白帝城为鱼复县治 所,就改县名为永安,馆舍为永安宫。会由吴使至白帝城,报称孙夫人丧信,并请罢兵息 争。无非因与魏绝交,故有是使。先主含糊答应,也遣大中大夫宗玮,赴吴报命。惟心中总 不能无嫌,终日里郁郁寡欢,忘餐废寝。看官试想!刘先主年逾六十,怎能禁得起这般神 伤?迁延半年,终致不起,遂召丞相诸葛亮,及尚书令李严等,到永安宫,听受遗命。章武 三年二月,亮等到了永安,尚有先主庶子鲁王刘永,梁王刘理,一同随至,俱到先主榻前问 安。先主见了诸葛亮,欷歔与语道:“朕不能用丞相言,悔已无及了。”亮劝慰道:“陛下 须善自珍摄,幸勿再忆故事。”先主道:“命数已终,看来是无可挽回;惟与丞相契合有 年,深蒙辅导,乃智短命穷,将成长别,奈何奈何!”说至此,泪流满面。亮亦不禁涕下, 但见先主精神未敝,不致遽危,故尚忍泪劝解,率众暂退;只留二王侍侧。嗣是逐日入省, 就是留居成都的官僚,亦陆续到来请安。成都令马谡,系侍中马良弟,良有兄弟五人,并有 才名。良字季常,谡字幼常,余亦以常字为号,惟良眉中有白毛,里谚谓马氏五常,白眉最 良。良奉命抚慰五溪,及猇亭败后,归路遽断,竟至遇害。诸葛亮尝器重马谡,特荐为成都 令。至是请安已毕,退出行宫,越宿由亮入视,先主顾语道:“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 君宜留意。”亮应命而退,到了孟夏,先主病已垂危,乃召诸葛丞相等,托孤寄命。正是:

覆辙自知由智短,托孤尚幸得人贤。

欲知刘先主顾命如何,且至下回详叙。

曹操之败于赤壁,一骄字致之;刘先主之败于猇亭,亦未始非误于一骄耳。夫献帝之为 魏所篡,与关公之为吴所害,皆先主之大仇也。然权其轻重,则仇魏为先,而仇吴为后,赵 云之谏,最明大义。就使志欲报吴,但命一二将东出可也。乃孤注一掷,连营七百里,旷日 持久,卒败于陆逊之手,虽曰天命,岂非人事?且无猇亭之败,先主或尚得永年,亦未可 知。或谓诸葛公坐守成都,既不能出救关公,又不能出救先主,陈寿谓其将略非所长,并非 刻论;是说也,余亦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