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妃》第06章 扬威


天空在抖动,半边天坍塌下来,露出一个个黑窟窿,阴森恐怖;大地在震动, 裂开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喷涌出滔滔洪水;深山老林里,炎炎烈火狂肆凶猛,吞噬 万物;各种猛兽、恶禽四处流窜,啃噬着人类和尸体;巨型怪蟒盘踞着,绕在参天 大树上,张口血盆大口,朝天吼叫,响彻云霄。

一条全身乌黑的大龙,蜿蜒爬行在山林里,腹部胀得鼓鼓的,因为它吞下很多 残害人类的禽兽。此时,它看见远方闪现出一道瀑布似的黑发,尾随在地,一抹绝 丽的人影,正与巨蟒厮杀搏斗。一阵兴奋,它快速地朝她窜过去。

仿佛听到背后的声响,绝丽人影头也不回,不由分说地反手甩出一道耀眼如昼 的光芒,凌厉地射向黑龙。光束正中黑龙的心脏,狠辣无比。

一种疼痛、撕裂开来,灌满全身……

锥心的疼痛,撕裂着他的意识。悚然一惊,他猛地从软榻上蹦起来,脊背上冷 汗凛凛,而梦中的那种疼痛,像要撕裂他的身体一般,彻心蚀骨。禺疆不知道为何 对梦中的疼痛感同身受,好像自己就是那条黑龙,而疼痛,正是来自于那抹绝丽的 身影。

每年一次的梦,只有绝丽的人影,而今天的梦,是一个延续性的梦境!

他无法解释这个奇怪的梦、梦中的绝丽人影、以及感同身受的疼痛,他坐回软 榻,纠结于一个严重的问题:杨深雪,到底是不是梦中人?她会像梦中那样,伤害 自己、对自己不利吗?她到底是什么人?燕人,还是赵人?

应该远离她吗?可是,能够再次留住她,是多么不容易……

腹泻之后的第二天上午,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妙。果不其 然,她和她的四个属下,已经不见踪影。她违背了他们之间的协议,逃得不知去向, 他非常震怒,立马狂追。刚刚追出不远,碰到约拿派出的三个骑士。骑士说,加斯 部落又一次扫荡了我们部落,劫掠了很多牛羊骏马、女人孩子,请酋长马上回去。

他立马掉头,日夜狂奔回部落。

再次相遇,他狂喜、激动,他绝对不会放她走,也不允许让她有机会私自逃走。 他发誓:要她臣服于自己,不再违逆自己的意志,要她成为自己的奴隶,全部身心 都属于自己!

昨天晚上,在她的寝帐里,他差点要了她。紧要关头,她的表现确实让他震撼, 却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征服她的信念。

第二天,用过午饭,一阵睡意袭来,他躺在毡床上假寐——他从来不在白天睡 觉的,确实累了,闭目养神一会儿,就又神采奕奕。毫无预警的,那个奇怪的梦再 次降临,还是那个人影,却是疼痛蚀骨!似乎在告诉他,不要把她留在身边,要远 离她,否则,灾难将会降临!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义无反顾地投入,还是远离危险的人?

坐在床沿,他惊魂初定,陷入了迷惘与彷徨之中。

此时正是草原上最炎热的季节。燃烧着的太阳高悬天空,毒辣的阳光笼罩住整 片草原,密不透风,酷热难当。正午一过,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营帐里闷热得 紧,最是难熬。

柔美的脸庞、娇悄的身影闪现在他的脑海中,紧接着,她的一笑一怒、一言一 行,在他的脑海里萦绕着,翻滚着,怎么也挥之不去。自从她违约逃走,每个午夜, 他都无法不去想她;从加斯部落凯旋归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她的冰冷怒火, 她的机智聪慧,她的惹火娇躯……

他想立刻看到她!步出营帐,来到她的寝帐外,他却犹豫了,停滞不前!

宽敞的寝帐里,摆设很简单,一张简便的木质毡床,一张粗犷的梳妆台,一张 矮木条几,两把矮凳……真是够简陋的,也够空旷的!起初,杨娃娃还以为草原牧 民居住的毡帐肯定空间很小,很压抑,亲眼所见,却是非常宽敞,帐顶也很高,丝 毫感觉不到压抑。

她焦躁地走来走去,不耐地嘟囔着,『怎么这么热啊!我受不了啦!』

她身上已经够凉快了,是昨天晚上穿的热裤和抹胸,可是,这该死的穹庐像个 火炉似的,闷热得要命,热浪一波又一波地涌过来,烘得她脸颊滚烫,整个人似乎 都在燃烧。

真儿觑着眼,一脸的惊慌与着急,不知所措的样子甚是可怜,『姑娘,这是一 年当中最酷热的时候,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怎么熬啊,我今天就熬不过去!』哭丧着脸,她非常懊恼,如果当时不去救 夏心,或许就不会在草原遭这份罪了。可是,说什么都晚了!现在,也不知道夏心 在哪里,阔天等四个护卫又在哪里,是否还活着,那个混蛋到底怎么处置他们的?

『我想,泡在水里,会凉快一些,不过——』真儿斜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杨娃娃最受不得别人欲言又止的,催促真儿快说。真儿笑道,『这会儿正好没 有水,还得差人到龙湖挑水呢!』

『那还是算了!』大热天的让人去挑水,她做不出这种事。想来,治本的方法 仍然是:离开草原,离开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离开这个时空,回到有空调、有冰 箱的21世纪。

汗流如雨,如黄河决堤一样汹涌。火辣的阳光泼满他全身,热浪笼罩在他周围,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可是他毫无所觉。他专注地倾听着她的抱怨,她的善良,想 象着她烦躁的神情,不自觉地,嘴角泛起一抹甜蜜的笑意。

『哈,对了,我要换个衣服。』她欢悦地惊乍道,从蓝色包包里揪出真丝睡裙, 手脚麻利地换上,对着真儿眨眨眼,眉飞色舞地说,『哈,这下更加凉快了!』

真儿瞠目结舌,舌头都打结了,『姑——姑娘,这是什么衣服,都看的——清 清楚楚的!』

她坐到矮凳上,拿着一把动物毛皮和羽毛编织的扇子,使劲地扇着,苦恼道, 『这是睡觉的时候穿的裙子;这帐篷太闷热了,再这样下去,我肯定脱水而死!』

真儿站在旁边,疑惑道,『脱水?那是什么?』

她耐心地解释道,『哦,就是天气太热,流汗太多,身体里的水分都流失过多 就会脱水,所以呢,应该多喝水,不然就会中暑!』

相处不到两天,杨娃娃觉得真儿单纯,可爱,俏丽,没有什么心机,是个说话 解闷的伴儿,于是不把她当作下人看,不让她伺候自己,对她不端架子,比较随和, 还叫她一起吃饭。因此,真儿服侍她,是心甘情愿、体贴周到,还多了一些感动和 敬佩的情愫。

中暑的说法,真儿还是昨天听她说的,听了她的解释,已经有所了解,此刻不 会惊讶了;于是倒了一杯凉水,端给她,却听到姑娘的一声谢谢,好笑道,『姑娘, 这是真儿应该做的!』

『你也喝点水吧,来,坐下陪我说说话。』杨娃娃很纳闷,真儿居然还穿着长 袖的衣服、长至小腿的裙子,闷都闷死了;她上下打量着真儿,好像真儿是一个不 合时宜的怪物,『真儿,你不觉得热吗?还是你不怕热啊?』

『我给姑娘扇风吧!』真儿接过扇子,轻轻地给她扇风降暑,『每年夏天都是 这样闷热的,我习惯了。姑娘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草原吧,是不是不太习惯?』

她抬起手臂,从后颈撩起披散着的长发,以便肩背凉快一些,『是非常不习惯, 我想我肯定会中暑的。哎,回家多好啊!』她想家了,21世纪的家,确切的说,是 想念那个有空调、冰淇淋、游泳池等等舒适的家,同时,她想起了失踪的姐姐、去 世的爷爷、与阿美拥吻的阿城。

好几天没有想起阿城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阿城是她的初恋,虽然从 初中开始她都是校花级的人物,不过,从没有男孩子追求她,她也从不去考虑谈恋 爱的事情。特别是大学四年,校园里出双入队的情侣数不胜数,她就是无人问津, 非常奇怪。不过,她也乐得逍遥自在,省下了拒绝的烦恼。因为,她答应爷爷,大 学毕业后再谈恋爱。

阿城多么温柔啊,从来不会强迫自己,而那个混蛋,霸道,邪恶,就会欺负人!

真儿见她突然的安静下来,娥眉微拧,脸上稍凝轻愁,不免有所担心,于是唤 道,『姑娘!姑娘!姑娘!』

杨娃娃猛然惊醒,眼睛迷茫得俱无神采,脸上却嫣红一片,像只烤熟了的龙虾, 『你说什么?』

『姑娘,你是不是中暑了啊?』真儿语带关切的问,脸上化开一抹担忧的神色。 刚才,听她说肯定会中暑,又看到她发愣的表情,真的以为她病了。

她的时空意识刚刚回来,正要说话,冷不防瞥见有个人影冲开布帘,闯到眼前, 强悍的身影瞬间笼罩下来,气势如虹。

禺疆气宇轩昂地站在两人面前,俊豪的脸上流露出慌乱与担忧,黑亮如墨的眼 睛里盛满了心疼;精锐的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扫了一圈,发现她安然无恙,他才惊觉 自己过于冲动了。下一刻,他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瞬间爆炸,一切思绪都成炮灰; 这座火山开始突突冒出炙热的火焰,好像要烧毁眼前日思夜想的女人。

她的身上只挂着一条透明、宽松的裙子,凝脂的娇躯若隐若现,欲遮不遮的, 惹人无限遐想;细细的带子勾勒出锁骨与香肩,高高耸起的胸部,娇翘若水嫩的蜜 桃;裙摆恰好盖住臀部,露出白皙的大腿,细致滑润,无一瑕疵。

杨娃娃愣愣地瞪着他,足足有一分钟——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惊讶之外,是浓 浓的疑惑。

他的关怀与欲望,她的呆愣与惊讶……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与眼神交流,全部 落入真儿的眼中。她觉得有点好笑,两人在干什么哟,傻傻的,一个冒着热气,一 个喷出冷气。

捕捉到他眼眸中的熊熊欲火,杨娃娃暗道不妙,立马蹦到真儿背后,隐藏起来。 她不自然地板起脸孔,挑高眉心,脱口惊叫,『出去,滚出去!』

真儿一阵惊慌,怯怯地看向酋长。部落里没有人敢对酋长这样说话,每个部民 都无比尊敬酋长,甚至崇拜有加,可以说,他是寒漠部落部民心目中的天神,是上 天和祖先赐给他们的英明勇猛、骁勇善战的酋长。

禺疆下颌紧绷,脸上寒烟顿起,眼角处凝结着厚厚的冰霜。

寝帐里的气氛非常诡异,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热浪 好像稍稍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四道冰冻光线猛烈撞击之后的冰花乱溅。

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记,随即放松下来。他冷哼一声,傲然地转过身,昂首 跨步,掀开帘子,步出寝帐。

寝帐里恢复先前的空气流通,真儿用力地拍着胸脯,大口大口地喘气。酋长的 严酷表情,让她差点失去控制,当场屁滚尿流。杨娃娃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压迫的 人走了,她的心理压力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映这 么强烈,是惊骇于狂野如野兽的他,还是惧怕狂怒如恶魔的他?她觉得并不是怕他, 只是,总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自己。

真儿扶她坐下来,给她倒了一杯凉水,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姑娘,你 怎么可以这样跟酋长说话?』

杨娃娃端起杯子,迅速地灌下喉咙,可惜,凉水并没有浇灭她的怒火,气愤道, 『我还没骂他呢,进来也不先喊一声,这样乱闯进来,没病的都被他吓出病来,一 点礼貌都不懂!』

确实,如果她的员工、属下没有敲门就闯进来,准会被她骂个狗血淋头!

真儿一阵惊愕,扑扇着眼睫,急急说道,『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部落 里的每个人,都很崇拜、很尊敬酋长的!』

匈奴人崇拜自然神,祭祀天地、日月、星辰和祖先,特别注重天神,认为天神 是诸神的最高主宰,人世间的得失均仰仗于天。史书上记载,第一次统一匈奴的头 曼大单于,带领匈奴走向强盛顶峰的冒顿大单于,都被匈奴人尊敬、崇拜为上天赐 予的天神转世。

有一段时间,杨娃娃研究过匈奴民族,各个方面的情况都知道一些;而禺疆, 一个小部落的酋长,有什么特别的能耐,让整个部落如此崇拜他?

她冷笑一声,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什么你们会崇拜他呢?』

真儿的脸上焕发出兴奋的神采,清澈的眼睛里布满了天真与崇拜,欢快道,『 那我说说我们酋长的事情,姑娘有兴趣听吗?』

她失笑地点点头。

从真儿的叙述中,她知道了一些禺疆的事情。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也有利于自己的逃脱计划。

14岁,他打死了第一只野狼;18岁,八个草原勇士阻击他,他赤手空拳干掉了 他们;21岁那年,为了一个水草丰美的草场,呼衍氏部落与寒漠部落发生多次纷争, 在一次战斗中,老酋长战死,寒漠部落臣服于呼衍氏。

禺疆暗地操作,召集寒漠部落可以上场杀敌的热血男儿,组织一支钢铁般意志 的铁骑;第二年,他率领两千铁骑,与呼衍氏决一死战,奇特的战术,必胜的决心, 骁勇善战的骑士,呼衍氏轻敌、大败而逃,寒漠部落最终摆脱呼衍氏的奴役与统治。

部民们和勇士们欢欣鼓舞,纷纷推举他为酋长,于是禺疆成为寒漠部落的新任 酋长,而部落里的每个人,无不对他感恩戴德,无不把他当作天神下凡、太阳神 (匈奴人的守护神)转世。

八年来,禺疆把部落管理的井井有条,两千骑士扩充到五千,已成一支精锐铁 骑;牛羊成群,骏马肥膘,每家每户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安乐太平,而且部民 们繁衍旺盛,人口大增。

今年年初开始,加斯部落不断的骚扰,掠走很多牛羊、骏马、女人孩子,部民 再一次惊恐不安。部落的年轻男儿个个热血沸腾,斗志昂扬,不停地叫嚣着:扫荡 加斯,砍死巴卢。

禺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果然,士气高涨的骑士们不负众望,一战定输赢,踏 平加斯!

再一次,禺疆成为寒漠部落的大英雄,辽阔草原上的一个传奇。

这么看来,这个混蛋还挺有能耐的:统军有术,治理有方,只是不知道,这么 一个能人,是否甘心于一个小部落的酋长?不过,关她什么事呢?杨娃娃掐指一算, 浅笑道,『这么说,你们酋长已经30岁了?』

真儿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是吧!』

『30岁,也不年轻了!哦,对了,他的家人呢?阿爸阿妈呢?有没有兄弟姐妹? 』他总不会和孙猴子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真儿低着头,绞搓着衣摆,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不一会儿,她抬起头,呼出一 口气,犹豫的目光变得坚定,『好吧,我告诉你,我也是听我阿爸说的!』

接下来的一些事情,杨娃娃非常震惊。简单的说,禺疆是挛鞮氏部落酋长的小 儿子,有一个哥哥叫做立脱,年长八岁。12岁那年,酋长病重,小禺疆下毒害死了 阿爸。挛鞮氏部落的部民要砍杀他,以告慰酋长在天之灵。哥哥立脱私自放了他, 让他走的越远越好。12岁的小禺疆,流落到寒漠部落,无敏看他挺可怜的,就收养 了他。

她觉得不可思议:12岁的小孩子,杀死了亲生父亲,为什么?有什么深仇大恨? 有什么苦衷或者目的?

让她震惊的是:禺疆居然是挛鞮氏子孙!挛鞮氏部落是匈奴统一后的统治阶层, 从头曼开始,匈奴大单于历来都是挛鞮氏的后代子孙。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头曼的 祖先?他将会在历史进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热气稍微减退,凶猛的热浪不再那么闷烫、那么烘烤皮肤。真儿不急不缓 地扇动着羽毛扇子,丝丝风儿,吹向陷入沉思的人儿。杨娃娃左手托腮,微闭双眼, 右手搁在额头上,三根手指不停地轻轻敲打着脑门,弹奏钢琴般充满了韵律感。

接着,她把玩着一绺头发的发梢,浓黑的睫毛卷翘着、翕动着,『真儿,我问 你一个问题,你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话,就算了!』听到真儿应了一声,她的 眼眸愈发晶亮,『挛鞮氏部落的酋长,疼爱孩子吗?比较喜欢哥哥,还是弟弟?』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想,阿爸阿妈都会疼爱孩子的!』真儿对此深信 不疑,虽然阿爸送她到酋长营帐服侍酋长,不过,她的童年充满了父母的疼爱和兄 弟姐妹的嬉笑打骂。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她挑眉看着真儿,柔美的唇角勾起一抹疏淡的微笑, 『你的阿爸阿妈很疼爱你,你也很爱他们,那么,你会杀死他们吗?』

真儿僵住了扇风的动作,睁大无辜的双眼,笃定道,『怎么会呢?我干吗要杀 死阿爸阿妈?』

她笑眯眯的看向真儿,『你不会,你们的酋长会吗?他干吗要害死疼爱他的阿 爸呢?』

真儿低叫一声,恍然大悟,奔到她的前面,激动地说,『对啊,我怎么没有想 到这一点呢?这么说,酋长没有下毒害死他的阿爸咯?』

那也说不定,如果他老子不喜欢他,喜爱的是哥哥,而他基于妒嫉或者其他的 什么原因,下毒害死亲生父亲,也有可能的,毕竟,人心难测哦!不过,她不想对 真儿说这些话,真儿的心思很单纯,还是不要污染她。

因此,她只是笑笑,清浅的。

而站在寝帐外面的昂然人影,心潮澎湃,壮硕的身躯猛烈地抖动着,如狂风暴 雨肆虐下的大树,难以抑制内心的深深震撼与灵魂的泥足深陷。她简简单单的几句 话,却字字珠玑;合情合理的逆向分析,雄辩有力,瞬间瓦解了纠缠他十八年的阴 谋,摧毁了困扰他每个午夜的噩梦。

良久,他才平静下来。

其实,从她的寝帐出来后,禺疆走回营帐,愣愣的呆站了好一会儿,接着、吩 咐麦圣一件事情,之后,他极度烦躁,极度空虚,心中的某个角落,好像缺少了一 样什么东西似的,可是,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

于是,他走出营帐,想要到处走走的,却不知不觉地走到她的寝帐。恰巧,听 到帐内两个女子的谈话,说的正是他下毒害死阿爸的事情。

为什么每个人都坚信不疑的事情,她就能够一下子看出破绽,而且分析得有情 有理?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他感觉得出来,她的胆识和见识、智慧和抱负, 绝不亚于自己,而且,在某些方面,可能胜过自己;也因为如此,她绝不会臣服于 某个人,她只忠实于自己。

因为那个奇怪的梦而产生的迷惘和彷徨,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同时, 他感到巨大的压力和困扰,可是,浓雾已经散去,他更加坚定,就像最初相遇的时 候所认定的那样:她是一匹极品的烈马,他要定了她,要她臣服于自己!

从几座毡帐外走来两个人,身穿水绿色绸裙的女子,行走如弱柳拂摆,是舞娘 霓可;另外一个,是她的婢女。他一惊,立马后退,藏身在毡帐的后侧。他思索着 霓可来此的目的,渐渐的,目光如炬,嘴角边扯出狼牙般森寒的冷意。

掀起毡帘,霓可直直地闯进来。板着柔美的瓜子脸,杏眼一瞪,横扫全场,表 情不可一世,高傲的俯视姿态,好像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而别人都是臣服在她脚 下的子民。

惊觉有人闯进来,杨娃娃猛然站起来,警觉地盯着来人。见是霓可,虽不知道 她的确切来意,也能猜出大概的意思了:寻衅,下马威。

真儿有点慌张,脸色涨得微红,看看服侍的姑娘,又看看霓可,想要走上前去, 被杨娃娃阻止了。杨娃娃平展着娥眉,微挑眉心,沉默不语,等着霓可出招。所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时候后发也能制人;且先看看霓可下马威的招数是如何高 明!

这寝帐太简陋了,什么东西都没有,还不如自己的寝帐呢!霓可心里稍稍放松, 看来,酋长并没有特别对待她,自己还有很大的机会。她冷哼一声,杏眼斜瞪,『 喂,你叫什么?』

一点礼貌都不懂!先气一气她再说。杨娃娃轻启芳唇,嗓音轻柔,语气却是肯 定无疑的,微含不屑,『你叫霓可!』

果然,霓可精致的脸颊浮现出急躁之色,美丽的杏眼纠结起来,眉毛都快竖起 来了,粗恶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女人生气可是很容易变老的哦!』杨娃娃慢悠悠的调侃着。

『你——』她脸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娇媚的容颜霎时变成皱巴巴的衣服;倏 的,她雷厉风行地冲上来,指着真儿的鼻尖,脸上凶光乍现,狠道,『是不是你说 的?』

真儿惊骇得颤抖,面色惨白,不由自主地缩着身子,心虚地低下头,一边后退, 一边娇弱地点头……

霓可步步进逼,纤纤玉指幻化成毒辣的手掌,朝真儿的娇嫩脸颊狠抽下去—— 杨娃娃一直注意她的动静,迅捷出手,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腕,猛一用劲,反拧在背。

『啊——啊——疼,轻点……』霓可疼得弯下腰,痛苦地呻吟着,全身冒汗。

旁边站立的婢女,看着霓可被人欺负、痛苦难当的模样,焦急万分,却也无可 奈何。而紧闭双眼准备挨打的真儿,听到霓可喊疼,怯怯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 自己的脸颊完好无损,接着,看见霓可被制服的奇怪姿势,随即放松下来,感激地 看着杨娃娃,心里想着:她好厉害呀!。

杨娃娃撤下七分力道,却保持着反剪霓可的姿势;她冷着脸容,肃然道,『我 知道你今天来我这儿的目的,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想跟你争什么,你可以放一百个 心。不过,我要告诉你,是你的东西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永远都不 会是你的。听明白了吗?』

霓可使劲地点点头。倒是不怎么疼了,可保持这姿势,确实有点难过。

『顺便给你两个教训,你可要听好了!第一,不要在我面前随便打人,也最好 不要随便打人,因为你没有这个权利。第二,你想找我聊天,我非常欢迎,但是, 你最好不要不请自来,也不要一点礼貌都不懂,还没得到主人的允许,自己就闯进 来!』

『我记住了!』霓可皱着眉头,娇柔地应下,朝着地面的明眸却射出一道怨恨 的光芒。

她的声音娇滴滴的,不胜娇弱的娇嗲样子让人毛骨悚然。杨娃娃觉得身上的鸡 皮疙瘩哗啦啦地掉一地,这种外似柔弱、恃宠而骄的女人,当真要给她一点教训!

而站在帐外的禺疆,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杨娃娃沉肃的话。

我不想跟你争什么,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是你的东西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永远不会是你的!

他脸上的赞许之色,冷冷地刹然而收:而你,从现在到老死,都是我的,跑也 跑不掉!

当天晚上,他让人召唤霓可到帐。霓可心花怒放,沐浴熏香、梳妆打扮,忙碌 了好一阵子才姗姗来迟,弱柳般盈盈走向心中爱慕的男人!

禺疆定睛看她:紫红色绣裙裹住妖细的腰肢,杏眼黛眉层染风情,唇红齿白尽 显风娆……霓可,也算是一个标致、风骚的女子,只不过——不及某人。这是第一 次,他正眼审视霓可,亦是因为某人。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正视过女人!

霓可小心翼翼地觑着他,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却是敛紧眉锋,冷冷的眼 色,心中忐忑不安,娇声道,『酋长——』

他微微一牵唇角,寒气逼人的目光凝落在她的脸上,『下午,你去哪里了?』

霓可终于明白,原来是为这事,略略定神,婉转道,『霓可觉得杨深雪的舞蹈 很是奇特,所以下午去她寝帐向她请教了,酋长不同意霓可跟她见面吗?那霓可以 后就不去找她了!』

禺疆的脸色渐渐地转而铁青:这个女人,一直在撒谎,实在厌恶之极,『我告 诉你,你不要再去惹她。你应该明白,你自己有多少份量!』

霓可陡然惊悚,杏眼的底色慌乱一片,急急道,『酋长,霓可从来就没想过自 己,霓可只是想着如何更好地服侍酋长——』

他重重地冷哼一声,目光如炬,逼得她不敢抬头,『今天以后,我不希望再看 到你,你给我滚得远远的,不然,你的家人和族人,将会因为你而受到牵连,明白 了吗?』

见她猛然抬头、惊愕地瞪圆了杏眼,泪光闪烁、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不给她开 口的机会,加重了语气,冷酷道,『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去惹她!你觉得你是一 只会咬人的猫,但是,我告诉你,她是一只会吃人的母老虎!你不想被她吃了,就 尽管去惹她吧!』

霓可愣在当地,美丽的脸蛋上凄惶无色,恍恍惚惚的,怎么也想不明白,酋长 到底是在帮自己,还是帮杨深雪!

可是,他在说到杨深雪的时候,眼睛里浸满了飞扬的神采,以及愉悦的赞许之 色,脸上的表情——就像面对着一头野兽,他的脸颊上分明地刻画着兴致勃勃的征 服本色。

霓可笑了:一个男人想要征服一个女人,那很有趣,也很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