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氏三兄弟》5.2 哭母,痛者思痛


毛泽东3月25日离开北平,一路上他想像着病中的母亲对自己的爱,想像着母亲卧床不起,想像着母亲唤儿声声,心中甚是着急,越急越嫌火车慢,他恨不得一步赶到母亲病床前“端茶送药”,一路上他是在思母切切中度过的……

毛泽东来北平前,曾将母亲安排在舅父大人家就医,和韶山冲比起来,那里医疗条件较好。再说由舅父母在跟前,自然照料会更好些。

临来北京前,曾一度使他左右为难:一边是母亲病魔缠身,一边是去京组织赴法勤工俭学。一边是公一边是私。在母亲文七妹的支持下,他还是一步一回头地北上了。临行前,为表示他对母亲的惦记和对舅父母大人的感谢,曾挥笔向舅父母写了一封情切意真的家书:

七、八二位舅父大人座下:

前在府上拜别,到省忽又数日。定于初七日开船赴京,同行有十二三人。此行专以游历为目的,非有他意。家母在府上久住,并承照料疾病,感激不尽。乡中良医少,恐久病难治,故前有接同下省之议。今特请人开来一方,如法诊治,谅可收功。如尚不愈之时,到秋收之后,拟由润连(泽民)护送来省,望二位大人助其成行也。

甥叩

毛泽东是个讲究孝道的人,他爱他的母亲,而今母亲病倒了,作为儿子,却又要远她而去,他心里真是万分的惦念。“今特请人开来一方,如法诊治,谅可收功。”毛泽东虽在长沙,也到处求医问药,希望能减轻母亲的病苦。毛泽东还谈了下一步打算,“如尚不愈时,到秋收之后,拟由润连(泽民)护送来省。”

毛泽东将这信寄走不久,于8月15日与张昆弟、罗学瓒、罗章龙、李维汉等24名青年,离开湖南前往北京……

毛泽东是怀着浓浓思母情中回到了长沙市。由他亲自安排,吩咐二弟泽民将母亲4月6日从舅家接到长沙诊治。在长沙,母子相遇了,毛氏三兄弟也相遇了。为了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三兄弟在母亲床前,“亲侍汤药”,跑前跑后。

工夫不负有心人。在三兄弟百般的寻医问药,母亲的病终有好转。这时,毛泽东经周世钊的引荐,到修业小学担任了历史课教员。

不久,“五四”运动爆发。他一面约集在长沙的新民学会会员开会,开展爱国运动;另一方面尽量抽出时间陪伴母亲,送汤送药,尽长子之责。毛泽东觉得母亲难得来长沙一次,又正值泽民、泽覃均在长沙(毛泽覃当时正在长沙修业小学读书),便一起在照相馆照了一张“合家欢”。母亲坐中间,毛泽东站左边,毛泽民、毛泽覃站右边。这是后来毛泽东最喜欢的那张照片。

当地有一种风俗,人在咽气时一定要在自己家里。由于当时医学不发达,毛泽东的母亲在省城医治,后来又反复,日益严重,为防意外,不久便由毛泽民护送回了韶山。

母亲文七妹回到韶山冲半个月的一天早上,当时正是民国八年8月20日的这一天。突然病情加重,她张着嘴,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母亲,你老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兄弟说吗?”毛泽民流着泪问。

母亲已经话不成句了,她断断续续地讲:“泽民……你……,你父亲兄弟四人,只有泽建一个女儿,你,你三兄弟都比她大,你们要把她当成亲妹妹看。我,我不行了,只希望你们好……”

毛泽民点点头,道:“母亲,你放心,我们一定把泽建当亲妹妹看。”

母亲疲劳地点点头,不一会便进入了昏迷。最后,这位操劳一生,俭省一世的贤良女人,躺在病榻上流着眼泪,拉着丈夫的手,望着守护在身旁的儿子毛泽民,一声轻似一声地呼喊着:“石三伢子”,声音如抽丝般地逐渐消逝在上屋场上空……她只在人世走过53个春秋。

毛泽东、毛泽覃兄弟俩日夜兼程,赶回了生于斯长于斯的上屋场。然而,他们兄弟两人再也见不到母亲那慈祥可亲的面容了,见到的只是她老人家长眠于其中的那副灵柩。临终没有见上母亲一面,给两兄弟留下终生遗憾。几天来,毛泽东一直守护在母亲灵柩的跟前,面对慈母英灵,思绪万千。在10月8日的那天晚上,毛泽东在黯淡的油灯光下,含泪痛作《祭母文》:

呜呼吾母,遽然而死。
寿五十三,生有七子。
七子余三,即东民覃。
其他不育,二女二男。
育吾兄弟,艰辛备历。
摧折作磨,因此遘疾。
中间万万,皆伤心史。
不忍卒书,待徐温吐。
今则欲言,只有两端。
一则盛德,一则恨偏。
吾母高风,首推博爱。
远近亲疏,一皆覆载。
恺侧慈祥,感动庶汇。
爱力所及,原本真诚。
不作诳言,不存欺心。
整饬成性,一丝不诡。
手泽所经,皆有条理。
头脑精密,劈理分情。
事无遗算,物无遁形。
洁净之风,传遍戚里。
不染一尘,身心表里。
五德荦荦,乃其大端。
合其人格,如在上焉。
恨偏所在,三纲之末。
有志未伸,有求不获。
精神痛苦,民此为卓。
天乎人欤,倾地一角。
次则儿辈,育之成行。
如果未熟,介在青黄。
病时揽手,酸心结肠。
但呼儿辈,各务为良。
又次所怀,好亲至爱。
或属素思,或多劳瘁。
大小亲疏,均待报赉。
总兹所述,盛德所辉。
必秉悃忱,则效不违。
致于所恨,必补遗缺。
念兹在兹,此心不越。
养育深恩,春晕朝霭。
报之何时,精禽大海。
呜呼吾母,母终未死。
躯壳虽隳,灵则万古。
有生一日,皆报恩时。
有生一日,皆伴亲时。
念也言长,时则苦短。
惟挈大端,置其粗浅。
此时家奠,尽此一觞。
后有言陈,与日俱长。
尚飨。

并挥泪作灵联两幅:

其一曰:

疾革尚呼儿,无限关怀,万端遗恨皆须补;
长生新学佛,不能住世,一掬慈容何处寻!

其二曰:

春风南岸留晕远,秋雨韶山洒泪多。
祭母文高度赞扬了母亲那种心地善良、性情温和、勤劳俭朴、慷慨厚道的高尚品德。

1919年农历十二月初一,即文七妹过世后仅仅3个半月,毛泽东的父亲,50岁的毛顺生老人,悲痛过度,加上有病,又追妻驾鹤而去了。这也出乎三兄弟的意外。

他临终也未能合上双眼———他年岁不大,发家之梦才实现一半;两个儿子没有送终,只有二儿子泽民守在身旁。

应该说,毛顺生是一位悲剧性的人物,他一生备受艰辛,照料了妻子和3个儿子;但长子老是不合他的心意。晚年,他已感受到了苍凉,再加上妻子的去世给了他莫大的打击!

妻子灵柩尚在坪上,似乎在等着他。

毛泽东既未送终,又未奔丧,此时他正奔走于长沙、武汉和北京之间。为传播马克思主义,为寻找救国救民的真理,为找到革命的新途径,心系天下,家庭、亲情只能服从改造国家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