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华民国史》组织机构与活动


中国共产党和它的主要部队——八路军和新四军——都在中日战争期间异乎寻常地扩大了。战争的头3 年,在1940年以前,发展是非常快的。军队扩大了5 倍,党员人数增长了20倍(见表16和17)。这些数字还不能说明全部事实,因为它们略去了正规军的辅助部队(民兵和自卫队),以及在党的影响下的成千上万积极分子、基层政治组织和群众团体。无庸讳言,如此仓促的发展带来了许多严重的问题,因为在快速发展中,素质、经验和训练常常被忽略了。

战时中国共产党的扩张

如表所示,党和军队在40年代初期都收缩了,这主要是日本人和国民党人都力图限制或摧毁共产党势力的结果。他们造成必需品的极端匮乏,迫使中共不得不巩固它的部队,强调质量胜于数量,并更有效地进行组织和动员。收缩和巩固时期一直持续到战争的最后一年。直到1944年中至1945年中的12个月,才是第二个发展时期。这三个时期(1937—1938年、1939—1943年和1944—1945年)是共产主义运动在中日战争期间的三个主要阶段。共产主义运动通过党、军、政的连锁机构发挥作用。三个系统各有自己的组织,并与另外两个系统紧密配合。而且,每个系统都向外和向下深入整个社会,试图建立这一运动最终可以依赖的基层组织和群众基础。最后,由于地区上的巨大差异,而且这一运动分布于山区和平原,跨越华北和华中,处于日本战线的后方和与国民党争夺的地区,行政管理变得更复杂了。战争期间中共的一个主要问题是如何保持这个运动的凝聚力和推动力,在严格的中央集权——这无论如何难以做到——与退化为十足的地方主义——党称之为“山头主义”——之间,左右为难地沿着不稳定的航向前进。掌握运动的中坚力量不是地方政府,而是来自延安党中央的党和军队的高层领导。

战时八路军和新四军的扩大

党。概略而言,中国共产党的组织一直是一个等级制的金字塔,有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和中央委员会居于顶点(见表18)。由这一层次作出的决策,尤其是政治局或者是它的主席毛泽东作出的决策,都经过书记处,书记处大致确定目标,还决定哪一个机构或部门应负责执行所要求的任务。

下一级组织有两种类型,负责处理党的工作。第一种是有定向任务的职能部门,在最高层次上直接对书记处和政治局负责。它们的最重要的单位及其领导人参见表18。

下一级组织的第二种类型是区域性的,与党开展活动的地区相对应。这些地方局,像中央委员会的各部门那样,对延安的党中央负责。它们通过指挥系统向下监督各分局(主要位于华北根据地)以及下级委员会和支部的工作。在地方局以下,也像中央一样设有职能部门,但形式上有所简化。

中日战争时期党的组织

最后,党在各级政府和军队中,以及在群众团体中,均设有支部。因此党的作用犹如神经系统,连接这一运动的各个部分,传送和处理信息,并发布指令。

军队。分别在华北和华中活动的八路军和新四军的正式结构见表19。作为正规的专职的野战部队,八路军和新四军是三级军

八路军和新四军的组织

事结构的最高一级。这两个军是共产党人可以投入战斗的在训练、领导和装备上最好的部队——虽然他们的装备至少离要求还很远。这两个军的部队可派往任何需要的地区,但每个根据地有它自己的分遣部队。为了避免国民党的反宣传,共产党人从不扩大八路军和新四军的最高指挥机构,但下层团、营和连却在扩展。实际作战由这些较小的分队执行;师从不以完整的部队参战,而团也只是偶尔全体出动。

在中共的根据地,存在着另外两种类型的武装力量:地方军和民兵。大多数地方军也负有专职的军事责任,但与八路军和新四军不同,他们长期留在自己的管辖地区以内。民兵理论上包括16至45岁之间全部身体健全的人,但不同于野战军或地方军,他们不“脱离生产”,而是在需要时执行零星任务。与此同时他们继续从事自己的正常业务。当然,在人们说到这种军事组织时,都感到训练和装备的不足日益明显。大多数民兵是用大刀与农具武装起来的,他们的老式鸟铳和土枪已被野战军或地方军征用了。

虽然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创立这种军事组织是一项复杂而困难的任务,但共产党人仍逐步建立起一套互相联系的军事权力等级制,向下延伸到地方社会。当八路军或新四军的一支分队进入一个不熟悉的地区时,他们可以期望与了解地形和敌人部署的辅助部队一道工作,也可以期望与提供后勤支援、情报、向导和住处的当地老百姓一道工作。每一级都是上一级的征兵基础,是人员培训和兵力补充的源泉。实际上,八路军和新四军的规模在战争最后一年的扩大(见上表17)大多来自地方武装的集体改编。

中共每到一处都设法缓解农民对服兵役怀有的传统怨恨与不信任,因为根据民间传说和痛苦的经验,服兵役通常意味着永远失去心爱的儿子、丈夫以及十分需要的劳动力。但每个人都熟悉年轻人在田间劳动而于必要时保卫家园的观念。因而,即使一些年轻人被调到地方部队或正规军,震动也不会很大——特别是,如果他们的家庭得到某些减税优待,庄稼有人帮助照料,并被给予对子弟兵做出贡献的光荣。确实,送子参军是富裕农户寻求照顾和减税的一种方法。

中共公开声称他们的军队是抵抗日本侵略者和卖国贼的觉醒的中国公民。但是,在这一角色之外,中共领导的各级部队还执行着许多其他任务,如与当地各种对手争夺地区控制权,推行社会和经济政策,维护治安。共产党人也不得不计算每个地方可以负担多少“脱产”的部队,因为许多党政干部也需要靠他人的劳动提供食宿。平常微薄的剩余产品因受战争的冲击而进一步减少,经济上的非生产人员容易成为沉重的负担。

协调。人们当然不能只通过形式上的结构去估计一个组织的效率。清朝官僚制度的决策、执行以及上下信息交流已大体得到描绘,与此不同,中共体制的运作只在某些方面可以描述。一个经常使用的方法是把关键人物从一个岗位调到另一个岗位,或从一个地区调到另一个地区,从而使前者的经验可以带往后者。刘少奇提供了这种解决难题的突出例子,战争的头6 年他在延安和敌后根据地之间来回奔波,先在华北,后到华中,将他和毛建设根据地的理论成功地付诸实践。还有许多其他较低级的干部也到处调动,如在1939年,有几千名八路军政治干部到达华中,以加强新四军根据地的群众动员工作。但这样的人事调动经常是有选择的,决不是整体的,这样就保证了领导班子的连续性,熟悉当地情况,并维持由对有声望的领导人的忠诚而产生的士气和纪律。

根据在江西时期的经验,各个层次的党校和军校成为干部训练和教育的另一条途径。这类学校,如设在延安的抗日军政大学,把它的毕业生分配到需要他们的地方去,此外,每个主要根据地有它自己的抗大分校和干部学校、短期培训班等教育网络。各种类型的会议——公开的和秘密的,大的和小的——成了共产主义运动的一种标记。出席和参加这些会议,对于党员、士兵和积极分子来说,实际上是强制性的,向许多不识字的干部解释党的政策则更是如此。

印刷材料是联络与指导的又一重要媒介。中共为普通读者出版了两种主要报纸:延安的《解放日报》与在国民党首都的、常被删改的《新华日报》。这两种报纸和其他公开的出版物刊登来自全国的、经过净化的新闻报道,主要的国际事件,共产党领导人的一般声明,某些文件以及宣传材料。同时,每个主要根据地也出版当地的报纸和期刊。较机密的材料用多种方式由信使传递:保密期刊、经过分类的汇编和报告、特殊指示。地方报刊常采用原始的方法,如印在极为粗糙的纸张上的手写胶版拷贝。某些情报可通过无线电传送,但设备是凑合的,而且稀缺,能操作和维修的人极少。用数码传送汉字常常出错,当然也可能被截收。尽管困难很大,失败也常有,这种通讯系统还是很有效地把许多地区不同层次的党、军和政的工作协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