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大帝》第61章 双龙峪救驾


傅友德看见自己马前跪的是胡大海,登时气得咬牙切齿,七窍生烟,举起青龙堰月刀就要往下剁。突然他又停住了,为什么呢?他想:人家跪在那儿不还手,专杀老实的这也不光彩呀。所以他把刀停住了:“呸!姓胡的,你恩将仇报,当年你在洪县落魄时,我对你百般照顾,你不但不报恩德,反而血口喷人,捏造是非,陷害于我,我险些送了性命。只恨当年在京都没把你宰了!”胡大海说:“大哥你先别急,看这意思你还生我的气呢。我是你兄弟,你是我哥哥,咱们虽然不是一奶同胞,可比亲兄弟还亲。兄弟我始终把你当我亲哥哥那么看,一时我也没忘过你对我的恩情。想起当年之事,我是后悔不及,羞愧难当,那是因为我年轻不懂事,在公堂之上,那县官一吆喝,我心里就犯迷糊。我都不知道当时说了些什么,后来哥哥进了狱,才知道我在公堂上所说的胡话,害了哥哥。你知道我为这件事在背地哭了多少场吗?不管你怎样生气我还是这样,你打我我不还手,你骂我我不还口,你就是要把我剐了,我也不能说个‘不’字来。今天小弟我舍死到这儿来,也就是为给哥哥你消气来的,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就看着办吧!”这么一说,傅友德还真没法下手了。胡大海趁这工夫赶紧站起来。傅友德又问:“难道你就是光为了给我消气才来的吗?”老胡说:“啊,对了,还外带着报恩。小弟知道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哥哥你,没有哥哥你就没有我胡大海,我是救你来了。”傅友德把脸一沉说:“我无灾无难,要你救什么?”胡大海说:“哥哥有所不知,这双龙峪一战,不但毁了哥哥一世英名,而且也害了洪县的百姓。”“此话怎讲?”“我告诉哥哥你个实底吧:我家元帅不是怕了你,也不是西吴没有人能够胜你,是我得知我家元帅带五万精兵、一百零八尊红衣大炮来攻取南山口。方才元帅把炮都调好了,说先打傅友德,后攻乱石山。我一听就吓坏了,真要是元帅下令开炮,哥哥你不就完了吗?神仙难躲一溜烟,我赶紧就给元帅跪下了。我说:傅友德对我有救命之恩,望元帅手下留情,我愿领命去劝傅友德归降。要不是我拦得及时,元帅就下令开炮了。你想啊:这一百零八尊大炮要是一块响,甭说是你呀,任何人也顶不住。我为什么要讨令劝你归降呢?因为我知道你的洪县地盘小,势力微,各国都欺负你,你还得硬着头皮应付,哪国有事请你,你也不敢不去;可是你要有了事,请人家哪国你也请不动,就拿这次兴隆会来说,从你本心你准愿意来吗?恐怕不见得吧!可是不来你又惹不起陈友谅,你就得捏着鼻子来。再反过来说,哥哥你惹得起西吴王吗?我主公占据荆襄九郡,拥有雄兵四十万,战将数干员,要成心灭你这洪县王岂不是易如反掌吗?你现在没办法才来帮助陈友谅;等陈友谅一败,你又该怎么办哪?望你再思再想。小弟我临来的时候已经跟元帅说好了,哥哥你要愿意投降,兄弟我在主公面前保你封侯之位;你不愿意投降就请你退兵洪县,今后不管哪国胆敢再欺负你,我们西吴一定要拔刀相助。如果不愿意投降,也不愿意退兵,那就只有全军覆没一条死路了。我家元帅可就要传令开炮了,那你还走得了吗?不过这也正是我报你恩情的机会,我也就不走了,就跪在你的马前,陪你挨上一炮,咱们同归于尽。小弟这还不叫知恩不忘报吗?”胡大海这几句话正捅到傅友德的肺管子上了。

书中暗表:傅友德这次到乱石山,他生是叫陈友谅挤对得没辙了,不得不来。陈友谅的信上是这么写的:八月十五我在乱石山办兴隆会,已邀各国反王赴会。朱元璋不愿结盟反元,命你带兵在双龙峪劫杀他的援兵。等把朱元璋孳灭之后,咱们平分疆土;你如果不来,我们灭了西吴以后,必然去攻打你的洪县……他这是连请带吓唬哇。傅友德接了这封信以后,很为难:去吧?万一这是陈友谅的阴谋诡计,自己若帮助陈友谅去打朱元璋,岂不是助纣为虐,遭万人咒骂;不去吧,又惹不起陈友谅。他若真的能把朱元璋灭了,回头非打我的洪县不可。我小小洪县进不能进,退无处退,不堪一击。傅友德一时拿不定主意,他就跟自己的好友谭天弼、谭天相、陆起恒、陆起山这哥几个商量怎么办。谭氏弟兄心眼比较多,就给傅友德出了一个两头站得住的主意说:“咱们还得去,他不是叫咱们在乱石山外双龙峪等着劫徐达吗!咱们这回就把所有的兵全带着,到双龙峪那儿去埋伏。朱元璋若去赴会,咱们就在外边随时探听山里的消息。朱元璋如果在乱石山打了败仗,就出来帮助南汉王劫杀徐达,给他打一阵,只图陈友谅不跟咱们翻脸就行了。如果朱元璋在乱石山把南汉王给打败了,陈友谅必然从双龙峪的北山口逃跑,咱们就堵住北山口,拿住陈友谅,交给西吴王做个晋见之礼,咱们就投降朱元璋了。”傅友德闻听哈哈大笑:“此计甚妙。兵发乱石山!”傅友德率领人马来到双龙峪,也没进山赴会,就在双龙峪埋伏着没动,派出探马探听百梁楼的消』息。后来朱元璋被困在乱石山里,傅友德才不得不出来大战于金彪等人。方才经胡大海这么一说,傅友德半晌没吭声。胡大海又加油添醋说:“哥哥,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呢?你因为惹不起人家陈友谅才来帮忙的。反过来说,你惹得起我主公吗?你是两头受气呀!兄弟我能不管吗?哥哥你要不信我们能胜,西吴能站得住脚,兄弟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兵撤到旁边去,先叫我们过去。等我们攻进南山口打上乱石山,救出我主公,哥哥你再回来。到那时,哥哥你要愿意归顺西吴王,兄弟我一定保举;你要还想当一国之主,就回你的洪县去。”胡大海这两片嘴还真叫能说,说得傅友德心里还真有点活动了,止不住地点头,暗说道:看来胡大海是学好了。他对我还是真心实意的。傅友德叫了一声:“贤弟。”胡大海一瞧有门儿,只要他管我叫贤弟,这就差不多了,忙问:“哥哥,怎么样?大主意还是得你拿呀!”傅友德说:“贤弟,你能做得了西吴王的主吗?”胡大海说:“当然做得了主啦!要做不了主,能在元帅的面前讨令吗?你不知道,那朱元璋跟我是磕头的把兄弟,他的家我能当得了一半,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傅友德说:“你如果能做得了主,我就听你的。老实说,我也知道我这洪县王是个受气疙瘩,他们这几国有什么事,我都得帮忙,不帮不行;可是我要有了难处,人家可谁也不来帮我,我还不如投降朱元璋呢!不过我又担心那徐达是否能容我呢?”胡大海说:“哎呀哥哥,你怎么还想这个呀?我家元帅宽宏大量,礼贤下士,对于有能耐的人,特别爱惜。兄弟我敢担保,元帅一见准会重用你的。”傅友德一听胡大海说的挺硬气,又是真心实意,就赶忙甩镫离鞍下了马:“哎呀好兄弟,你真是个有心的人。”胡大海一看成了,就笑着说:“哥哥你先在这等会儿,我去禀报我家元帅。”胡大海把头盔戴上,认镫扳鞍上了马,腆肚挺胸地又回来了,见了徐达,躬身施礼:“参拜元帅,末将交令。”徐达说道:“胡将军免礼,那傅友德有何打算?”胡大海说:“成了,花刀赛关公傅友德愿意归降。”胡大海是如此这般,这么回事,说了一遍,末了对元帅说:“只求元帅不要怪我哥哥就是了。”元帅说:“胡将军此言差矣,傅友德真心来投奔我们,我们怎么能怪罪呢?来呀!众将官随同本帅前去迎接。”元帅说罢甩镫离鞍下马,走上前去,离老远就冲着傅友德抱拳:“傅将军,本帅迎接来迟,望傅将军原谅。”傅友德急忙下马上前跪倒:“参拜元帅,全怪傅某一时莽撞,拦路伤人,望求元帅多多海涵。幸亏我兄弟胡大海忠言相告,才使我顿开茅塞悬崖勒马。今投到元帅麾下,甘愿效劳。”元帅说:“傅将军说哪里话来,快快到后营去休息。傅将军此来本帅应该摆酒庆贺慰劳三军,奈因现在战事吃紧,主公还在乱石山被困,我得马上前去救驾。等救出主公,你我再畅饮一番。”傅友德说:“元帅且慢,我傅友德寸功未立,愿意讨一支将令,回兵奔双龙峪北山口。想乱石山敌人败退之后,一定要从北山口逃走,我就便杀上前去,一定能立上一功。不知元帅意下如何?”元帅说:“既然是傅将军有意为国报效,本帅求之不得。”傅友德辞别元帅和胡大海等,又把自己的兵将带进双龙峪,隐藏在北山口树林之中。元帅吩咐:“在功劳薄上给胡大海记上头功,我军进发南山口!”一声令下,大军浩浩荡荡直奔乱石山。

进了双龙峪,过了岔道,来到乱石山前。徐达等人往山上一看就愣了,只见南山口这山道都是石头子儿抹三合土砌成。表面溜光,两旁边悬崖峭壁如同斧劈刀削的一般。元帅暗暗思忖:徐方曾探得南山口设有百把十个石磙子,每个都有几百斤重,长约五尺,直径二尺,像打庄稼的碌碡。两头带耳,用皮条拴在山口的木桩上。要用时割断皮条,石磙子跟滑车一样顺山路滚下来,那真是人碰人亡,马遇马死。元帅正在想过山之法,有人搭话:“元帅不要着急,末将愿去探查山路。”徐达回身一瞧,说话的正是副将李勇,就说:“李勇啊,你可要多加谨慎。”“料也无妨。”李勇撒马拧枪,直奔南山口去了。这条山道从山顶到山下三里地长,李勇也就是上去一里多地,抬头瞧见山头刁斗上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面小红旗。只见他把那面小红旗往下一甩,猛听得山上一阵轰鸣,就觉得脚底下如同地动山摇一般。原来山上帐篷里管石磙子的人,手里拿着牛耳尖刀,见刁斗上的人给了信号,就砍断了皮条,几个石磙子像野马脱缰一般,直奔山下冲去。李勇正催马横枪往上走,一阵轰隆隆声,石碴子到了。他赶紧用枪一点,想挡住石磙子,可是他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啊!石磙子连停都没停,就从李勇身上过去了,把个李勇连人带马都给轧成了一摊肉泥。大伙一瞧这个惨哪,全都哭了。常言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李勇被石磙子轧死,弟弟李猛可不干了,要给哥哥报仇雪恨,不等元帅答应,他撒马抡刀就闯上去了,还没走到他哥哥站的那个地方呢,上边刷一甩红旗,轰隆隆一声巨响,石磙子又下来了。好可惜,李勇、李猛二位将军赤胆忠心,连人带马全都死在了石磙子之下。再听乱石山内,号炮如雷,战鼓咚咚,准知道里边打上了。徐达心焦如焚,众将又来请战,徐达见这里难以攻下,怕伤亡过大,一时拿不定主意。正在这时,忽听一声呐喊:“众人闪开,某家来也!”这一声好似半空响了一个炸雷,就见一员猛将飞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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