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起点》8.12 沦为巨奸陈公博千夫所指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五日凌晨三时,在一片黧黑之中,一架MC型中华航空公司的飞机,突然转动了螺旋桨,飞离了南京。

这时的南京,正处于“真空”时期——日本天皇已于八月十五日宣布无条件投降,翌日南京汪伪国民政府宣布解散,而国民党蒋介石军队尚未到达南京,只是国民党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宣告将于二十六日飞抵南京。

就在何应钦到达的前夜,这架飞机急急地在人们熟睡的时刻起飞,朝东飞行。

机舱里空荡荡的,竟然只有一把座椅供一位“大人物”坐着,其余七名乘客都席地而坐。这架飞机在起飞前拆除座椅,扔了出去,为的是减轻载重量,节省燃油——因为飞机要飞越东海,直飞日本京都!

直到中午十一时,飞机才飞到日本上空。只是燃油所剩无几,不得不紧急降落于日本山阴县米子机场。

几天之后,日本京都右京区花园町柴山别墅住进“东山商店”一行七人,为首的一位叫“东山公子”,他的妻子叫“东山文子”。

过了些日子,他们隐匿于京都郊外的金阁寺,以为能够栖身。只是他们神情沮丧,心乱如麻。

在日本,他们度过了将近五十天如坐针毡的日子,终于在十月三日在中国武装军警看押下,用一架中国运输机载回南京。唯有那位“东山文子”仍留在日本。

那位“东山公子”,便是汉奸巨头陈公博。他逃离南京时,由日本小川哲雄中尉陪同,带着“东山文子”——李励庄以及五名亲信,飞往日本。原想逃脱历史的惩罚,苟延残喘,但他已成过街老鼠,无处可藏。……

陈公博在出席中国共产党“一大”之后,回到广州。一九二二年六月,陈炯明在广州叛变,炮轰孙中山的总统府,陈公博还写文章“拥陈反孙”,受到中国共产党组织的批评。此后不久,他便宣布脱离中国共产党,前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一九二四年,他完成了那篇硕士论文《共产主义运动在中国》。

虽然那时他早已脱离中国共产党,并对马克思主义学说也提出种种质疑,不过,他在他的硕士论文中,倒是写下了一段颇有见地的关于中国未来前途的话:

“一句话,远东古老的土地上现在充满了激进主义。如果在中国的压迫不停止,那么大概在不久的将来,一个中国的新制度就要麻烦历史学家在世界历史上增加一页,来叙述苏维埃主义的进一步的胜利。”

他参与过建立中国共产党,他又读过马克思主义的书,因此他能说出这样预见中国历史发展必然趋势的话。

然而,恰恰又因为他背离中国共产党、背离马克思学说,因此他自己后来所走过的人生之路,正是逆着他自己所说过的历史发展趋势而行。

他从美国回国之后,加入了国民党,担任国民党第一届中央执行委员、中央党部书记长、北伐军总司令部政务局长。

一九二七年之后,他紧紧追随汪精卫。当汪精卫在一九三二年出任南京国民党政府行政院长时,他出任实业部长。

抗日战争爆发后,陈公博担任国民党四川省党部主任委员。

一九三九年,汪精卫叛国投敌,陈公博与他狼狈为奸,担任汪伪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

一九四○年,汪伪国民政府成立,陈公博担任立法院院长、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上海市市长。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十日,汪精卫在日本名古屋病逝。离世前,他指定陈公博为继承人。这样,陈公博便成为伪国民政府代理主席,成为汪精卫死后的头号汉奸。

正因为这样,他在面临覆灭之际,还绞尽心机,逃往日本,企图改名换姓,藏匿异国。

然而,他终于还是被押回来了。

在苏州狱中,陈公博力图为自己汉奸罪行辩解,写下洋洋六万余言、四十七页的自白书。

一九四六年四月五日下午,陈公博在苏州受到公审。据金志翊、唐戍中、徐立平、夏其言当时写的《法庭听审记详》描述:

“二时正,公案上已放好尺许高的卷宗,红封面,用粉红色的包袱束着,颇引人注目。二时二十三分,旁听席上起了一阵骚动,陈逆已经从候审室传到庭上来,他身穿夹长袍,白色西装裤,黑皮鞋,从他身上简直找不出曾显赫一时的痕迹,脸部有几条深痕,痕缝里有汗珠挤出,大家注视他的脸部,他的目光就茫然地避开,当他走近被告席附近时,先是背手而立,继又把双手放到胸前,侷促之状毕露。有时,还用手去抚摸放在‘自白书’上的一只美国式毡帽。……”

首席法官韩焘宣读起诉书,列举陈公博十大罪状,即缔结密约,辱国丧权;搜索物资,供给敌人;发行伪币,扰乱金融;认贼作父,宣言参战;抽集壮丁,为敌服役;公卖鸦片,毒化人民;改编教材,实施奴才教育;托词清乡,残害志士;官吏贪污,政以贿成;收编伪军,祸国殃民。

经过公审,四月十二日,江苏高等法院宣判陈公博死刑,剥夺公民权终身。

已从日本回来的陈公博之妻李励庄不服,向最高法院提出《申请复判状》。

五月十四日,最高法院驳回李励庄上诉。

六月三日上午,在苏州狮子口江苏第三监狱对陈公博执行枪决。

陈公博在行刑前,执笔写信给蒋介石,信中居然如此写道:

“悬悬放不下的还是一个共产党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关系到国家前途,关系到党的前途,更关系到先生的前途。……”

由此可见,这位大汉奸跟蒋介石在反共方面是完全一致的。

信未写完,他掷笔不写了。

他对法警叮嘱道:“请多帮忙,为我做得干净些。”

枪声响了。陈公博结束了他那五十五个春秋的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