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逐鹿》02.毛泽东要拿延安换全中国


人类历程已经行至公元20世纪40年代。在中华大地的黄土高原,有一块山丘起伏、沟壑纵横、地形险要的红色区域,放射着绚丽的光彩。

陕甘宁解放区,东临黄河中流峡谷,西抵环江,南至渭北山地,北傍长城,包括陕西北部和甘肃、宁夏北部,共20余县,方圆10万平方公里,160 万勤劳、善良、正义、勇敢的赤色军民在此耕作生息。

延安,坐卧陕西北部,东临黄河,西连子午岭,南依铜川、渭南、咸阳,北接榆林,居广袤平原与浩翰沙漠戈壁之间的山重岭险地带,天赐神秘不庸之地,为陕甘宁解放区首府,炎黄子孙的精英多聚于此。

宝塔,八角形九层栋阁,高纵44米,底层北门眉书“俯视红尘”,南门横额刻“高超碧落”,座于延安东南四周群山之冠、原名嘉岭山的宝塔山上,庄严雄浑,挺拔巍巍,劈风傲霜,昂首远眺那太阳升起的地方,迎接着新中国那黎明的曙光。

她们作为中国现代史上的革命基地、革命圣地和革命的象征,引得世界瞩目、人民向往,也使得反动腐朽势力极端仇恨恐惧。

础润而雨,日晕而风。种种征候显示,一场特大暴风雨就要来临,陕北高原的黄土红地即将经受空前的战斗洗礼。

1947年2 月28日,南京。

一辆超级型林肯牌黑色轿车由远而近,缓缓驰进蟋卧于黄埔路的总统官邸院内。余怒未消的蒋介石下得车来,气鼓鼓的径直入室而去。

在上午的国民党军高级将领会议上,蒋介石对他的麾下大动肝火,斥责将官们矜骄自大,嫌弃他,不听他的话,并将一切战场失败的总因归咎于没照他的指令行事,还郑重警告“照此下去,都要做共匪的俘虏。”

下午2 时,蒋介石亲自要通了参谋总长陈诚的电话。“辞修吗?琴斋就要到了!你叫上健生,到我这里来。”

“校长,健生那儿是我通知呢,还是校长直接唤他一声好哇?”对方说话吞吞吐吐,显出有难言之隐。

“不要总是鸡肚狗肠的,当下共匪日愈猖獗,大家要精诚团结,参谋总部和国防部的通力合作至关重要!党国利益高于一切嘛。”蒋介石又焦躁起来。他知道陈诚与白崇禧素有不和。

“是!校长,学生马上通知。”

扔下电话,蒋介石又躺人那宽大松软的沙发里。他是要国防部长白崇禧和参谋总长陈诚,来这里共同商议进攻陕甘宁解放区方案的。

自蒋介石去年6 月撕毁停战协定,开始全面内战以来,在华东、东北、华北等各个战场上连连失利,不仅没有在“三至六个月内解决关内问题”,还损失了70余万军队,使他大丢面子。

因此,蒋介石下了狠心:在实施重点进攻中,首先对陕甘宁解放区和延安实行“犁庭扫穴,切实占领”,并发誓要“活捉毛泽东”。

决心既定,蒋介石马上命令部下驱赶中共驻渝、沪。宁的代表,还准备在3 月中召开的国民党六届三中全会上宣布与中共彻底决裂,并且已经指令胡宗南对陕甘宁解放区采取了一些行动。

今天,蒋介石电召胡宗南到宁,就是要听取和研讨胡秉其旨而拟就的进攻陕甘宁解放区,即“犁庭扫穴”的具体作战方案。

实际上,自1935年10月19日,中共中央率领红一方面军经过万里长征到达陕北,与西北红军和先期到达陕北的红25军会师后,十多年来,蒋介石无时无刻不在想扑灭这簇红色的火焰,虽也曾经几次动作,但均因日倭在侵,西安事变及公众舆论等制约,未敢大操干戈,其企图也屡屡破产。这一次,对于首先进攻陕甘宁解放区、夺占延安,他已经盘算多遍,最终觉得是笔划算的大买卖:首先,陕北与延安是共产党的老根据地和指挥中心,攻取并占领之,不仅可以扭转战局,鼓舞士气,而且能够改变“国军颓势,难以挽回”的国际舆论,争取外援。其次,西北国共双方的兵力悬殊,打起来,用23万对付不足3 万,以大吃小,可一举解决问题。其三,以胡宗南为主干的西北集团,是国军最后一支强大的战略预备队,在占领延安,摧毁陕甘宁解放区,把共产党军队就地消灭或赶到黄河以东之后,就可以把这支预备队抽出来,投放到华北、东北等战场上去,对于扭转战局意义重大。

大约一刻多钟之后,白崇禧和陈诚一起赶到了。

对着白、陈二人的施礼,蒋介石只是微微颔首,缓舒一下手臂,示意二人坐下。

“一会儿琴斋到了,对于他带来的方案你们要仔细研究,多提意见。”蒋介石开始说话了。

“是!一切请委员长钦定。”白、陈二人几乎是同时异口同声地说。陈历来是私下叫“校长”,一在其他人面前则称“委员长”。

蒋介石拉着长音慢慢地问道:“你们看这次围剿陕北匪区。捣他毛泽东的老巢会是怎样的?”

白、陈二人一时语塞,出现了冷场。

过了一会儿,眯起眼的蒋介石点名了,“健生,你说说嘛。”

白崇禧挺挺本来已经笔直的腰板,说:“共匪在陕北的军队至多不过四五万人,据可靠情报,8 个月来,他们的武器装备无大改善,弹药也极为缺乏;我们在西北有二十几万大军,而且武器精良,弹药充足,加之琴斋领悟委员长教诲深透,执行委员长指令坚决,指挥有方,一举拿下延安,踏平匪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蒋介石听后,脸上掠过一丝喜容,瞄了瞄陈诚,说:“辞修,你看呢?”

陈诚往前欠欠身,两手捏在一块,若有所思地说:“健生兄言之有理。不过,毛泽东、彭德怀惯于流窜作战,那里地形复杂,百姓又久被赤化,要对付他们也并非轻而易举。还有,山西、河南刘伯承、邓小平、陈赓的股匪,随时都可能西调,这些情况也考虑到才好。当然,委员长决心一下,琴斋那里定会是竭尽全力,拿下匪巢延安是有把握的。”

蒋介石蹙着眉头,仍旧眯着眼睛,仰靠在沙发上没有吭声。

白崇禧眼珠一转,站起身来说:“琴斋远道而来,我代总统去门口迎一迎。”看到蒋介石未置可否,白崇禧就轻步推门而去。陈诚心里明白,白是又在耍“狐狸精气”,唯恐蒋介石又出什么难题,借故避之。

片刻,神态依旧的蒋介石不着边际地嘟哝了一句:“一个是顺耳顺情,一个是顺情顺理呀!”

胡宗南的到来,似乎给蒋介石带来了些精气。

“琴斋已经到了,在研讨剿匪方案之前,有些话还得当面交待一下。”蒋介石直了直身子,慢慢地说道。

“学生能面聆委员长训教,不甚荣幸。”胡宗南毕恭毕敬,他一身戎装,是在接到蒋介石电召后,立即乘专机飞来南京的,还带来了他的参谋长盛文。

蒋介石说:“4 天前我到济南去了一趟,见了耀武他们,对那边的事料理了一下,要他们加紧济南防备。这次山东的莱芜、吐丝口一战,我军损失非常惨重,有关情况已经通报过,琴斋你是会晓得了”。

“是的,学生几天来一直在为此而痛心。”胡宗南马上接话说。

“现在的问题是,随着收复失地的扩大,各城镇、要点和铁路沿线都需驻守,兵力越来越感不足。对此,经过几天的仔细琢磨,我觉得不但我们的战术需要变化,就是战略也应改变。这个想法,我在上午的会议上也已经讲过,。健生、辞修都听了,还要求国防部和参谋本部立即研讨,拿出新的战略方案来。”

白、陈、胡频频对蒋介石点头。

蒋介石继续说:“重点放在陕北、山东,只要把这两块的共匪消灭掉,他们就没有了中心和主力,就会很快全面失败。特别是陕北和延安,那是共匪的老巢,必须摧毁和占领,其对内对外都非常重要。下月中本党要开三中全会,会上将通过宣告同共党彻底决裂的宣言,如能在会议召开之前攻占延安,那对本党同志将是极大的振奋。”

说到此处,蒋介石看着胡问:“琴斋,攻下延安需要多久?”

“只要开始进剿,三天内保证攻取。”胡宗南把握十足地回答。

蒋介石“嗯”了两声,又瞅着白、陈,用命令的口气说:“你们要全力支持,尽多地调些飞机去,再选一个得力人员,在线路架设好之前负责我与琴斋之间的联络。”

白崇禧、陈诚同声道是。

天近黄昏,蒋介石与白、陈、胡商定了进攻陕甘宁解放区,夺取延安的如下作战方案和部署:以第1 战区整编第10师的第10、第85旅,整编第76师的新1 旅,整编第17师的第84旅和整编第36师的第28旅等共5 个旅担任守备任务。

以整编第1 、第29军和整编第15、第38师各一部共15个旅14万人,由宜君、洛川、宜川之线向北担任主攻。

以西北行辕副主任马鸿奎、马步芳部的整编第18、第sl. 第82师共10个旅5.4 万余人由宁夏银川、甘苏同心、镇原地区向东,晋陕绥边区总部主任邓宝珊所属第22军两个旅共1.2 万人由榆林向南助攻配合,夺取延安。

另外,为加强攻势,调集作战飞机94架,由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指挥,分别自郑州、太原、西安等地起飞,轰炸延安、陕北,支援陆军作战。

一切安排停当,蒋介石满意地挥手送走了白、陈,又同胡个别交谈一番,方才罢休。

胡宗南对于蒋介石的召见密谈与委以重任诚惶诚恐,第二天就乘飞机返回西安,加紧调动和集结军队。

提起胡宗南,谁都知道他是蒋介石的“得意门生”和忠实爪牙。自从蒋介石背叛革命那天开始,胡宗南就一直跟着他充当打手,进行内战。抗战期间,西北、中原和华北的一些军阀,韩复渠被枪毙,阎锡山算是保了本,卫立煌被撤职,蒋鼎文被迫从商,汤恩伯失宠,唯有胡宗南官运亨通,实力骤增,成为拥有四五十万军队的西北上将司令官,还挂上了国民党中央委员的头衔。

“抗日战争养肥了胡宗南”,早已成为非黄埔系国民党军高级将领的口头禅。

这一次,胡宗南决心要在他的主子蒋介石面前露一手。

胡宗南对其部下夸下海口:“本司令已经下定决心,要一鼓作气,拿下延安,活捉共匪首脑人物,彻底消灭陕北共军主力。”

3 月6 日,胡宗南及其副司令长官裴昌会。参谋长盛文等,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策划,最终确定了进攻延安的具体作战计划,决定:“战区以一举攻略陕北敌巢,肃清黄河西岸敌军之目的,彻底集中优势之兵力,由直浴间地区直捣延安,以有力之一部突入敌后而袭击之。”其具体部署如下:以整编第1 军军长董制指挥整编第1 、第27、第90师共7 个旅,以及重迫击炮第4 团第3 营(欠1 连)、工兵第9 团第3 营等部组成右兵团,展开于平陆堡、龙泉镇间地区,于12日拂晓开始以主力由清泉沟、金盆湾、孙家、张家桥一线向延安攻击。

以整编第29军军长刘勘指挥整编第36师两个旅,第17、第15师各1 个旅共四个旅,以及炮兵第51团第4 营一个连、工兵第3 团(欠第1 营)组成左兵团,展开于洛川附近地区,于12日拂晓开始沿洛河东岸及咸榆公路向延安突击。

另以整编第10师主力,整编第76师之第24、第144 旅,整编第17师第48旅,骑兵第1 旅主力,战车第2 营,炮兵第11团(欠二连)、第9 团第3 营控置于洛川、耀县、咸阳、平凉、径川、彬县地区为预备队。

以整编第76师之新1 旅,独立第1 、第2 、第3 团,甘肃保安第贝团,陕西保安第3 、第6 团组成陇东兵团,以营为单位编组数个游击支队,于主力开始攻击前,伪装主力分别向保安、安塞、延安、甘泉附近地区袭扰,策应主力作战。同时,在洛川设立前进指挥所,由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裴昌会任主任。

随后,胡宗南向其有关各部发出密令,特别是限令整编第1 军、整编第四军,必须在3 月10日前到达指定地点,集中完毕,并完成攻击准备。

担负主攻任务的右、左两路兵团的指挥官董钊、刘戡,都是蒋介石的忠实门徒,胡宗南的得力干将。

董别毕业于黄埔军校第1 期,孙中山到韶关督师北伐时,曾随学生第1 队担任孙中山的警卫。后来,他效命于蒋介石反共,率部参加对中央红军的第五次“围剿”,进攻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尾追红2 、6 军团到云南、西康边境,并在西安事变发生后同张学良、杨虎城部队作战。1946年5 月,国民党军队整编时,第38集团军改编为整编第1 军,董任军长,并于7 至9 月间,率部东渡黄河,进入晋南地区,同陈赓指挥的晋冀鲁豫野战军太岳纵队作战。

刘勘也毕业于黄埔军校第1 期,曾参加第一次东征与平定刘杨叛乱。1933年6 月,国民党政府与日本签订“塘沽协定”后,他追随蒋介石率第83师南下江西,参加反共,并率师进人福建围攻公开反蒋抗战的国民党第19路军。“福建事变”被镇压后,又率第83师参加对中央苏区的第5 次“围剿”。西安事变发生后,积极率部围攻张学良、杨虎城部队。1946年1 月,任整编第29军军长,继续追随蒋介石进行反共反人民的内战。

驻扎在晋南三角地的董钊,在接到胡宗南命令后,便立即率领由他指挥的整编第1 军所辖的整编第1 师、第27师、第90师,共计7 个整编旅,外加迫击炮营和火炮部队,秘密从运城出发,在禹门口渡过黄河,登岸后经过韩城,集中于宜川附近。

董钊不愧是行武科班出身,深谙“出奇制胜”的奥秘,在此次秘密行动中,为了不暴露作战企图,他率所部采取昼伏夜行的行军方法,偷偷摸摸地向指定集结地域开进,到达宜川后,如白昼之鼠,悄无声息地隐蔽起来。

驻扎在陕甘宁边区“囊形地带”的刘戡,接到命令后,也不敢稍有怠慢,即率领由他指挥的整编第29军所辖的整编第位师、第36师、第76师,共计8 个旅,由三原、彬县等处出发,经成榆公路,也秘密地向富县、洛川地区集结。

财大气粗的胡宗南,在部署作战时也未忘了摆阔气。在他的严令下,满载军械、弹药、粮袜和物资的军车,从西安开出,络绎不绝地驰向洛川和宜川。数路并进,煞是威风。

在队队军车行进的公路上,还夹杂着民间的几千辆牛、马大车,吱吱呀呀地朝前缓进。这是胡宗南从关中20几个县强征而来的民差。他把无辜的关中老农也绑在了他的反共战车上。

为了驱赶这些平民百姓,国民党的地方专员和县长们,也不辞旅程劳苦亲自督导,日以继夜地运送粮草。

3 月11日上午,胡宗南在洛川主持召开军事会议,具体商讨进攻延安作战行动问题。

洛川,这座延安正北百多公里的小城,这天突然重兵降临,国民党高级将领汇聚,全城实行戒严,老百姓不得随意走动,一切为胡宗南的军事会议让路。

随同胡宗南到会的,除新兼洛川前进指挥所主任的裴昌会之外,还有西安绥靖公署副参谋长薛敏泉、参谋处处长贾贵英、第七补给区副司令狄兴宇等。

会议在城西北角的洛川学举行。此刻,学校院内往日那种孩子们蹦蹦跳跳、追逐嬉戏的景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持枪而站的国民党兵,以及不少的杂牌小汽车。

在一孔原为教室的较大型石窑洞里,正中间摆着一溜破旧的学生课桌,桌上蒙了国民党旗蓝底色的布。桌子右边坐着董钊与他的参谋长朱侠,及其所属的师长、旅长和参谋长;左边坐着刘敬与他的参谋长文宇一,及其所属的师长、旅长和参谋长。另外,还有空军第7 战区司令、特种部队长官等。

9 时,一个国民党兵挑开了挂在门上的布帘。随着“胡长官到”的喊声,胡宗南,第一个气宇轩昂地走人会场,裴昌会、薛敏泉等随之鱼贯而入,全场起立,啪啪地鼓掌。

胡宗南大模大样的落座在坐北朝南正对门口的正中位置上,裴昌会、薛敏泉分坐左右。

胡宗南无病呻吟地吸吁了两口长气后,又眯缝着眼逐个扫视了一遍到会者,清了清嗓子,才拉着长音说:“委员长手谕。”

一听“委员长”三字,诸军官习惯性地霍地站起,立正。

胡宗南两手微微向下按按,算是示意坐下。

“此次剿灭陕北共匪,收复延安,事关党国命运,只能成功,不准失败。”胡宗南一字一顿地念道。

接着,胡宗南低声说:“诸位知道吗?从现在开始,委员长就等待着我们的喜讯了!”

胡宗南历来以其正宗的浙江口音而自傲,因为这有同于蒋介石的乡音,显示着胡与蒋的不一般关系。的确,胡家的镇海距蒋家的奉化,倒也不算太远。

胡宗南早年投考黄埔军校,因为身材矮小,面试时被淘汰,只是军校国民党代表廖仲恺见他求学心切,又有一些文化,亲自签条给招考人员,才勉强准许他参加考试,成绩合格,被录取后,进人黄埔第一期。

蒋介石很善于笼络人心,对于人黄埔军校的学员,他都要亲自面谈,见胡宗南是同乡,就请他几次到家作客,有意“栽培”。加之胡宗南天性好钻营,主动攀附投靠,很快就成了蒋介石网络党羽的班底。后来,胡宗南又成为“复兴社”的秘密骨干,“十三太保”之一。

特别是在蒋介石第一次被迫下野时,胡宗南与朱绍良联络部分黄埔军校学生,极力抗拒李宗仁、白崇禧和何应钦,坚决拥戴蒋介石东山再起。

“危难之中见真情”,蒋介石发现胡宗南自己十分效忠,是个理想“人物”,便将自己发家的老本,即国民党军第一师,交由胡宗南统领,后来又提拔胡当了第一军军长。

由于有着这段历史渊源,所以,胡宗南在公开场合讲浙江话,向同僚和下属炫耀。

“下面请薛副参谋长向诸位宣读此次进攻延安的军事计划。”胡宗南致罢开场白后说。

早已准备好了的薛敏泉,急忙把计划和图表等,亲自—一发到与会的军官手上,然后快步走到墙上的挂图前。

薛敏泉手执教鞭指着地图上金盆湾、延安、绥德,说:“根据绥署掌握的情况,共匪在陕甘宁的总兵力,正规部队只有警备第1 旅、第2 旅和一个番号不明的旅,共计2 万多人,加上地方部队,最多也就是4 万余人,据判断,正规部队主力集中于临真镇、金盆湾、峻山一线,部分在延长附近。”

薛敏泉转过身来,神气十足地望了望在座的军官们,也包括胡宗南和裴昌会在内。

“我们主攻延安的总兵力分两路,右路军指挥官为整编第一军董军长,率所部7 个整编旅由宜川瓦子街线分路向北攻击前进,经过临真镇到延安东北拐赤地区待命。”

薛敏泉看看董钊,又瞧瞧刘勘,接着说:“左路军指挥官为整编第29军刘军长,率领8 个旅,由洛川以东地区,靠紧右路军向北攻击前进,经牛武镇,金盆湾,到达延安以北枣园一带地区待命。总之,各路务于规定时限进至指定地点,等候胡长官命令下达,即合力攻击延安城。”说到此,他的教鞭狠狠的落在地图的一点上,迟迟未再动弹。

薛敏泉的教鞭指着的地方,正是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居住的枣园、王家坪一带。

此刻,这帮子追随蒋介石长期反共的国民党军官,无论是胡宗南,还是裴昌会,不管是董钊,还是刘勘,都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延安,恨不得立刻进到延安城,好向他们的主子邀功请赏。

薛敏泉继续说:“董、刘两军作战的分界线为洛川东四十里铺、南泥湾一带,通延安道路之线,线上属左路军。整编第76师师长廖昂率2 个旅为总预备队,于进攻开始后策应两兵团作战;整编第17师师长何文鼎率第84旅,由洛川沿咸榆公路向北攻击,并注意公路两侧敌情,到甘泉后,担任都县至延安的护路任务,要把公路修通,以便利军用物资运抵延安,整编144 旅留驻洛川担任后方运输护送任务。”

讲到此,薛敏泉如释重负似地望望胡宗南,然后对那些军官们说:“各位,还有什么意见,请提出来。”

会场一片冷清,静得如同夜间野岗坟地。

过了一会儿,胡宗南见无人吭气,就慢腾腾地说:“这个计划已得到统帅部的批准,委员长也认为很好。裴主任,既然诸位无言,就请你讲几句吧。”

裴昌会“嗯”了两声,抬了抬屁股,并未站起来,说:“本人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想通报一下友军方面的情况。现在,整编第30师主力仍在晋南临汾、运城等处守备,并以一部在壶口、禹门渡一带担任河防,掩护侧背。另外,已向马鸿逵通报,让其向庆阳、合水进击策应;榆林邓宝珊部也向绥德出击。这样我们用于进攻的兵力合起来就是34个旅,23万多人,与共匪的可参战部队人员是十与一之比。我们应本着政府的命令,还有胡长官的意图,努力完成这一任务,以奠定西北局面。”裴昌会讲得慢条斯理。

“都说说,都讲讲,董军长、刘军长!有话就说嘛,你们可都是一路大军的指挥官呀!”胡宗南点名了。

刘戡站了起来,似有先见之明地说:“我们这么多军队行动,延安不会不知道,打仗要算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据我判断,从开始进攻到抵达延安,这一段不会发生多大规模的战役行动,我众敌寡,共匪不会与我军硬顶的。堪忧的是,较大的,激烈的胁将会在越过延安之后发生,那时他们会从山西调来一两个纵队,在对他们有利的地域对我进行抗击。对此,我们应谨防中敌埋伏,万万不可大意!”

刘戡的话引起了军官们的认同,都禁不住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胡宗南则觉得刺耳,连忙跟话说:“刘军长言之有理,不过,我们也不能因此畏首畏尾,顾虑重重,行动迟缓。要看到共匪目前处于颓势,江河日下,而国军胜利指日可待,望诸位精诚团结,一鼓作气,剿灭共匪。”

顿了顿,胡宗南抬高嗓门威严地说:“我等必须遵奉委员长训谕,此役事关重大,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忽拉一声,众将官又习惯性地机械地起立,有气无力地喊着:“愿为党国效劳!”

胡宗南扭头与裴昌会交换了一下目光,说:“诸位如果没有什么意见,就从本月12日开始攻击,祝各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我谈点意见,”整编第27师师长王应尊,此时不识时务地站起身来,说:“我认为攻占延安没有什么问题,双方兵力如此悬殊,共军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本人估计他们也不会死守,而这正是我们所不希望的。如果真要那样,刘军长的话倒是要好好注意。现在的问题是,准备一定要充分,匆忙应战是兵家大忌,由于我部刚从晋南移师河西,给养、弹药尚在补充中,12日发起进攻有点仓促。”

胡宗南是最容不得部下提异议的,当即打断了王应尊的话,问其他人“你们其他部队是否也有这种情况?”

出乎胡宗南意料的是,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附和王应尊的意见,说:“有”。

胡宗南很不情愿地宣布说:“那么12日再准备一天,3 月13日正式开始攻击。诸位要记住:三天之内占领延安,向委员长报喜,向本党的六届三中全会献厚礼”!

胡宗南再也不想听别的意见了,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来,瞥了王应尊一眼,离开座位,径直离去。

就在胡宗南调兵遣将、摆军布阵的同时,国民党国防部长白崇禧、参谋总长陈诚在蒋介石的敦促下,也按照计划,迅速向西北调动和部署空兵。

其中,最为卖力的要数被派驻西安第一线指挥国民党空军的副总司令王叔铭了。他不辞劳苦,日夜忙着调派战机和军用物资。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除了受命于蒋介石及其统帅部之外,王叔铭和胡宗南还有一层特殊的私人关系。他们同是黄埔一期的学生,据说王自苏联学习航空专业返回之初,为了得到蒋介石的信任,曾得到了胡宗南的很大帮助。

在1936年王叔铭任洛阳航空分校少校主任以前,还只是一个中队长。后来,他终于获得蒋介石的宠信,爬升得特别快,就是由于胡宗南、俞济时等黄埔一期同学及戴笠等人的支持。于是,胡、王二人的私人交情日深。当时,空军第3 区司令部与胡宗南长官都是平行机构,西安空军因不满胡以上级自居,工作中相互间有不少磨擦,西安空军不大听胡的话。这些,胡自然是要告诉王叔铭的。所以,这一次胡宗南主帅进攻延安,王叔铭自然就会特别卖力,不但调动了多得出人意料的空军力量,他本人还亲往西安具体指挥。

因此,国民党空军的调动及部署,在西北搞得热热闹闹。

早在日本投降后,国民党空军就参照当时共产党军队的分布情况,在1946年夏天,将整个国统区划分为5 个空军军区,将所有空军兵力分驻在南京、上海、北平、西安、汉口、徐州等6 大基地,以对付共产党的解放区。

西安为国民党空军第3 军区,共辖豫、晋、陕、甘、宁。青、新疆7 个省。归第3 军区指挥的西安空军作战部队计有:一个P -47战斗机大队,即空军第11大队所属4 个中队,其中3 个中队各有P -47飞机12架,另一个中队有P -40战斗机12架,共48架。其飞行员自中队长以下,全部是抗战期间成都空军军士学校训练的1 、2 、3 、4 期毕业生,都参加过抗日战争后期的实战。

还有一个隶属于驻汉口的轰炸第一大队的B -25轰炸机中队,即空军第9 中队,有飞机12架。抗日战争中,属于中美空军混合团的轰炸中队。

此外,为了需要而临时调来的,还有属于南京空军的第10大队,和上海空军的第20大队的C -47或C -46空运机1 至2 个中队,飞机数量为12至24架,最少时4 至6 架,最多时40至50架,轮流驻西安机场,归第3 军区指挥。

国民党第3 军区司令部,尚有“比契喀拉夫脱”型飞机大小各1 架,L -5 型飞机2 架。

奉蒋介石的旨意,3 月初,国民党空军总司令周至柔,特地指派他的作战参谋飞到西安,向西安空军秘密传达指示:胡宗南部在准备向延安进攻,西安空军要大力协助。

国民党西安空军作战计划科,遵旨立刻根据其所掌握的陕甘宁解放区的情报和地形,草拟了一份西安空军兵力使用计划。计划拟在此次进攻延安中,使用两个P -14战斗机中队,一个P -40战斗机中队,一个B -25轰炸机中队。

时过不久,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直飞西安,同时,从上海空军第8 大队调来8 架B -24重型轰炸机,飞抵户县机场;从南京第5 大队调来两个中队,24架P -sl战斗机,飞抵西安机场。

此时,蒋介石花巨资扩建的西安机场,派上了大用场。

西安飞机场原场地狭小、跑道窄短。1943年,美国派空军来华对日作战,北战场以西安为前线机场,为使其适应作战需要,将机场跑道扩修为1800米,并增修跑道一条和滑行。停机、疏散各道。扩修后,机场可容两个大队约100 架左右的飞机,B -24巨型飞机也勉强能够起落。

1946年4 月,蒋介石下令将西安机场再延修500 米,共为2300米,并翻修旧跑道、停机道。先后拨扩修工程费6 亿元,至10月中旬峻工。

从蒋介石不惜花费巨大财力、物力和人力扩建西安机场,人们不难看出,其进攻陕北解放区、夺占延安的预谋由来已久。

往日比较冷清的西安机场,竟然一下子容纳了C -46、C -47、P -51、B -25等型号的飞机近百架。这个数字,是国民党飞机总额数的五分之三。一个机场,停落如此庞大的机群,这在国民党空军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一时间,3 月的陕北高原,初春乍寒,风吹尘起,遮天蔽日。

国民党军的陆、空军云集陕甘宁边区,气势汹汹地向中国人民的革命圣地延安冲杀而来。蒋介石的“犁庭扫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