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1.3节 拜师学艺


吴襄一直镇守边关,任总兵之职,随着宫廷宦官擅权,吴府也笼罩在一片愁云之中。吴襄时常一个人独坐沉默不语,极少有人知道他的所思所想。有时,只有时抚摸着顽皮的小三桂的脑袋,回忆着在战场上的那一次胜仗,他想只要吴氏家族后继有人,吴门就有光宗耀祖的一天,那在宫里的吴淑妃的欺凌一定会得到清算。

吴襄无法把这一切说给还小的三桂,他想儿子有一天一定会知道这一切。

天下人人都知道大明王朝从来宦官擅权,都是讨好结交后宫妃嫔以稳固自己的地位,其间有迫害妃嫔的,也是倚仗受宠的妃嫔打击压制失宠的嫔妃。

到了魏忠贤这里可就与历代大不相同了,客、魏掌权之后,大多趋炎附势之徒都想方设法、巴结讨好二人,这就更使得客、魏二人骄横恣肆。

有一两个不识厉害的妃嫔,看不惯他们的专横跋扈,又倚仗着天启帝的宠爱,不免与客、魏二人冲突起来。王贵人在天启帝面前说了几句客氏与魏忠贤朋比为奸、气焰不可一世的话,便被魏忠贤派人扔到河里活活淹死,向天启帝谎称她暴病而亡。

张裕妃身怀有孕,客、魏二人恨其不依附自己,矫旨将其幽禁起来,断绝她的饮食供应。

张裕妃饥渴难忍,在天下大雨的时候,爬到殿门口,仰头喝宫殿檐上流下来的雨水,最终还是被活活饿死了。

范慧妃有孕,客氏务绝皇嗣,使她流产。慧妃因此而失宠,被客氏幽禁到偏僻宫中。李成妃不与范妃交好,偷偷在天启帝面前为她求情,被客氏侦知,也将她幽禁起来,成妃乖觉,鉴于裕妃饿死的先例,便偷偷在房间的夹壁中预先藏好食物。

客氏关了成妃半个月有余,见她丝毫没有饿死的样子,心里发虚,便把她放了出来,贬为宫人。

其他如赵选侍等人,情形与裕妃、成妃大同小异。先后被客、魏或者杀死、或者矫旨贬斥。

客氏与魏忠贤二人不但对妃嫔下手,连皇后同样不放过。二人联合意图废掉张后,另立魏良卿之女为后。天启三年,张后怀孕,消息传出,举朝欢欣,臣民皆曰:

“我主有后矣!”

谁知这正犯了客、魏之大忌,魏忠贤借掌司礼监的方便,将皇后宫中太监、宫女今天换一个,明天换一个。不到一个月,皇后身边已没有一个熟面孔。

张皇后是精明人,见此情形,心中有一股不祥之感,她把自己的忧虑告知天启帝,谁知皇上压根不相信。他说:

“客妈妈仁慈和蔼,魏忠贤忠贞为国,哪里会来害皇后!再者,皇后之身乃社稷所倚,纵使他们有包天之胆,也不敢来打你皇后的主意呀!”

张皇后虽然怀疑客、魏,但也觉得自己贵为皇后,他们或许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张皇后竟然想错了,天启帝也想错了。一日晚间,张皇后觉得腰间隐隐作痛,便命侍立的宫女给她捶捶腰。那宫女在张皇后身上又是掐又是捏,还不时朝皇后腹部猛捶。张皇后急忙喝令她住手,自己的腰间更加疼痛难忍,便匆匆上床休息。

第二天早上,皇后腹痛难忍,急忙起床小解,谁知竟排出来一个成形男胎。

皇后惊得惨叫一声,昏死过去,待天启来时,清查那捶背的宫女,却早已无影无踪。

此后皇后再无生育,其他嫔妃即使有孕,也都惨遭客氏迫害,而天启帝就因此得了一个断子绝孙的命运。

宫廷里所发生里的这些事情源源不断地传入吴总兵耳中,他的眉头每天就在皱着,成天就在为自己的堂妹吴淑妃担心。

他知道魏忠贤、客氏这两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早晚会向吴淑妃下手,这只是一个迟早的事情,他每次给堂妹淑妃写信就告诉她明哲保身的道理,不要去招惹这两个恶人,他同时派家人吴政禄出入于边关与京城之间,随时随地打听淑妃在宫中的消息。

淑妃在宫中恪守礼仪,安于妇道,聪慧娴淑,从不招惹谁,这无不与吴总兵那每一封信的劝告有关。

可客氏与魏忠贤这两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并没有放过这只柔弱善良的羔羊。

又到了新春佳节,宫里一片节日的喜庆,宫女嫔妃为了讨好她,都纷纷把从娘家要来的礼物送给二人。宫里的宫女嫔妃大都来自豪门,个个几乎都有一定的背景,大份大份的礼物自然送得出。

魏、客二人在大肆收受礼物的同时,突然想到淑妃还无动于衷。二人觉得淑妃太不给面子了,一惯善良娴淑的淑妃因此便成了魏、客二人的眼中钉。

淑妃也有自己的苦衷,本不想与魏、客二人过不去,原因是她送不出这份礼物。她的父母去逝,吴家支撑着门庭的就是吴襄这个总兵了。

整年镇守边关,与将士一块同甘共苦,再加国库空虚,士官的俸饷都开不出,吴总兵哪还有多余的钱让淑妃去送礼呢?

淑妃在提心吊胆惊恐不安中渡过了三天新年,到初四客氏就领着几名太监到了她的房里,口中嚷道:

“皇上有事要召见!”

眼里闪动着恶毒的光。

有多少妃嫔、宫女就不明不白地死于这句话之下,淑妃知道自己也活不了啦,她细细打扮了一番,最后瞥了一眼堂兄——吴总兵写来的信那几个熟悉的字,跟着客氏往外走。

经过一口结冰的池子时,客氏向跟随的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几名太监狠狠地扭住淑妃,把她往池子里投。

淑妃惨叫一声便一头扎进了深深的冰池,再也没有浮起来。

淑妃便如那被魏忠贤派人扔到河里活活淹死的王贵人一样,被客氏在天启帝面前说成不慎跌入池中淹死而了事。没有人来为这些冤死鬼追查死因。

这客氏原本是定兴县一个叫侯二的老婆,并且生了一个孩子叫国光。十八岁进宫给天启帝当乳母。没过二年她的丈夫死了,客氏便成了寡妇。

客氏长得很漂亮,面似桃花,腰似杨柳,性情弱媚,态度妖淫。在宫里当乳母不能外出,整日与一帮宫女和太监相处很是觉得寂寞。

在太监中有一个叫魏朝的,见客氏生得美貌,非常垂涎,稍有空隙,总找客氏调笑,渐渐地两人越来越放肆,并发展到捏腰摸乳。

这时天启已长到不用吃奶的年龄,客氏因为没了丈夫仍然留在宫中服侍天启。一天,客氏正在房中闲坐,魏朝这不正经的太监便撞了进来,没说几句话便动手动脚。

客氏被魏朝撩得情火中烧,怏怏不乐地说道:

“你虽然是个男人,与我们妇人差不多,做这样的丑态干什么?”

魏朝嬉皮笑脸地说道:

“不同就是不相同,不相信你自己看看。”

客氏不信,把手伸到魏朝的裆间一摸,竟与没有阉割的男人没有两样。那男根挺挺地支在那里,不禁缩手道:

“你是个冒假的假太监,我要去奏闻皇上,敲断你的狗胫。”

说完,抽身就要往外走。

魏朝一把拉住客氏,把客氏抱起来放到床上云雨一番,淫兴不减。

原来魏朝净身后,密求秘术,割童子阳物,与药石同制,服过数次,重复生阳,所以与客氏上床后,仍然牝牝相当,不少减兴。

有了第一次奸情,以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魏朝怕出入不方便,二人不能常同床共枕,便教客氏到天启帝的面前,请求对食。

什么叫做对食呢?

从来太监净身,虽不通人道,但心尚未死,喜欢接近妇女,因此太监得宠,就可以由皇上特赐,令他成家接室,只是不能生育子女,只是同床共枕罢了,因此叫做对食,又称为菜户。

客氏的请求很快得到天启帝的同意。此以后魏朝与各氏便成了夫妇。

魏忠贤原名叫魏尽忠,河南肃宁人,少年的时候就善于骑马射箭,更好赌博,时常聚集一帮人在家豪赌,欠下不少赌债无力偿还,在别人的追逼下,走投无路之中持刀把自己阉割了进入宫中当了太监。

正好宫中的红人魏朝与他同姓,二人便相认为同宗,并结拜为兄弟共同侍候天启帝。

天启帝好玩,魏忠贤便令一些工匠别出心裁,糊制狮蛮滚球、双龙戏珠等玩物,进陈左右,诱导天启帝。

天启帝龙心大悦,视魏忠贤一等人为心腹。

魏朝受魏忠贤的笼络,宫中所有的大小事情,无不与他密谈,甚至他的采药补阳,及与客氏对食等事情,也一一向魏忠贤说了。

魏忠贤本是个好色之徒,对客氏的艳美垂涎三尺,只是自己裆胯中少了一件东西,无从纵欲。

自从他从魏朝得知了采药补阳这秘方后,也照着秘方一试,果然瓜蒂重生,没几个月,胯中之物长得与原来一般大小。

这天他乘着魏朝外出的时候,与客氏调起情来。

客氏见忠贤年轻样子又英俊,也是暗暗动情,但疑魏忠贤是净了身的太监,见他勾引自己,只不过略略说说罢了。那知动起真的来,与魏朝无二,甚至比魏朝更猛壮。一番鏖战,弄了一两个时辰。

客氏满身舒爽,觉得魏忠贤的胯中战具远远胜过了魏朝。因此把前日亲爱魏朝的心思全转移到了魏忠贤身上。

出差回来的魏朝觉察出二人有异,暗暗侦察,才知魏忠贤负心,勾引客氏。魏朝醋意大发,好几次与客氏争闹。

客氏心里只有魏忠贤这个新的勾引者,哪顾魏朝,相互对骂,毫不留情。

魏忠贤见这件事已经败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客氏占为己有,不怕魏朝吃醋。

一天晚上,魏忠贤与客氏正在房里调情,魏朝喝了一肚子的闷酒乘醉而来,见了这番情景,气得三尸暴炸,七窍生烟,伸手去抓魏忠贤。

魏忠贤哪里肯让,也出手来抓,两人扭做一团,一直扯拉到乾清宫暖阁外。

乾清宫东西廊下,各建有平房五间,由体面的宫人居住。客氏魏朝也住在这个地方。

这时天启帝已经上床睡了,两人的扭打吵闹声惊醒了天启,天启急忙问内侍发生了什么事情。

内侍如实相告。

天启把三人叫进去。

三个人跪在御榻前,如实供认了扭打的前因后果。

天启听完后大笑道:

“你们都是同样的人,为何也解争风?”

天启不知道那胯中之物会复生。

三个人都低头不答。

昏庸的天启又笑道:

“这件事朕不便硬断,还是客媪自己选择好了。”

客氏听皇上这么一说,也没有什么羞涩的抬起头,瞟了忠贤一眼。天启看见这情形便说:

“朕知道了,今天晚上你们三个分居,明天朕替你明断。”

三个人各自去了。

第二天,天启下令把魏朝撵出宫去。

魏朝无可奈何,垂头丧气如丧家之犬一般只好出宫。

客氏想出了一条把魏朝斩草除根的计策,让魏忠贤假传圣旨,将魏朝骗到戍凤阳,令人用绳子勒死。

客、魏两人,从此盘踞宫内,恃势横行,欺凌宫女妃嫔。

却说吴襄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这天他正在案前处理边防公文,家人吴政禄慌慌忙忙一路嚎哭着闯进来,在吴襄面前跪倒便拜,哭诉道:

“大人,淑妃她去了。”

吴襄知道吴政禄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全身发抖,手握着坐椅的扶手,半晌才问道:

“淑妃是怎么去的,快,快说来。”

吴政禄把淑妃在宫中遭魏忠贤、客氏二人的欺凌,以及正月索要礼物,把淑妃推入池塘活活淹死等事细细说了一遍。

吴总兵听完大呼一声:“气死我了!”竟昏了过去。

吴府上下老老小小哭成一团。

这时塞边的正月正是天寒地冻,冰天雪地,北风呼号,滴水成冰。吴襄请人搭了一个灵堂,家门口素灯高挂,魂幡飘摇,全家老小全身披白挂孝。

小小的吴三桂也跪在灵堂前,悼念死去的淑妃。极度的悲激,乌云般地罩住吴府灵堂,一大滴一大滴的泪似雨水般洒下……

吴总兵在为淑妃痛苦之余,哽咽着对小小的吴三桂说:

“孩子,你要记住淑妃是怎么死的,长大后一定要罚治那些奸恶之人。”

吴总兵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尽管他手中有三尺青锋剑,在边关与敌人有成百上千次的厮杀,可对于宫廷的邪恶与腐败他这一介武夫也深感无能为力。

淑妃的死就如一片阴云长久地压在吴府的每一个人头上,每个人似乎都不开心,每个人都显得那么心事重重,往日的欢笑不在了。

小三桂在这种悲愤和哀愁的气氛中一天一天地成长着,这种气氛同时也使他懂事了许多,他知道什么时候去讨父亲开心,什么时候不去打扰正在沉思的父亲。

日月如梭,时光飞逝,转眼之间,五年已过去了。

吴三桂由于出生时的奇异,再加上满月时无上道人的隐语,他便少有异名了。

小三桂五岁了,与同龄孩子相比,他明显地高大健壮许多,不但如此,这孩子心眼也挺多的,自然而然,在那一帮小伙伴当中,他被公推为领袖了。

吴三桂生于一个整日充满刀光剑影的家,是兵家门弟的兵家郎。他的父母、舅家都是行伍出身,并且生于军营,多接触军兵将领,刀枪棍棒,周围的一切环境氛围,都是一种刚健质朴,武勇粗犷的戎马事,这给小三桂爱好武艺,喜弄枪棒产生极大影响。

小三桂天生奇胆。

生于军营,不断见到流血厮杀,他不但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远远躲开,反倒喜欢凑上去看热闹。

吴襄与吴夫人都是身负武功之人,自然对儿子练武要求甚严。从三岁起,便教他走箭步,四岁时,便教他练习武艺了。

小三桂生性勤奋,练武十分刻苦,有时被摔打得鲜血长流,爬起来照练不误!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想学。家里常有军将往来,无论谁来,他都缠住人家要“过过招”,其实,也只不过想学点新武艺罢了。别人见他活泼聪明,倒也十分乐意教他。

小三桂从小于军营长大,吴襄整日忙于军务,不及教他认字读书。可喜小三桂人极聪明,记人记书记事,几乎过目不忘。兵家门第也没有四书五经,只有最基本最流行的一些兵书战策,戎马倥偬,父母没有机会请高明的先生教他启蒙读经,只请得营中一名文职小吏教他认字,讲一些简单的知识。

但是,这对于吴三桂来说,也就足够了。

一认得字,他就能自己读书了。家中的武经七书,他竟然磕磕绊绊地全读完了。七岁时,竟然还读了明代兵界流行的《戚继光兵法》。

他读这些书时,吴襄与吴夫人见了,只觉得这孩子好笑。尽管他十分聪明,然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又哪里读得懂这些兵书,哪里能参透用兵之道呢?因此,他们虽不阻拦他,却也并不放在心上。

直到监军高起潜到来,这小三桂才用一番滔滔不绝的宏论,令父母大惊失色。

高起潜是一名宦官,在熹宗帝面前很红,当时任监军之职。吴襄与他有一些私交,因此,当高起潜奉命督查军务至此时,吴襄便邀他到家中作客。

高起潜随吴襄到了府上,小三桂正坐在院子里抱着一本兵书看。见父亲回来,便站起来,喊着“爹爹”,拿着书跑过来。

吴襄一指高起潜,说道:“高伯父来了,还不行礼?”

吴三桂曾见过高起潜,听见父亲一说,便躬身行礼。

高起潜笑着扶起吴三桂,笑道:“免礼免礼。伯父来的匆忙,也没有带见面礼,不怪伯父吧?”

小三桂微笑摇头。

吴襄把高起潜请到客厅就座,小三桂也随着走了进来。

落座之后,高起潜忽然注意到吴三桂手中拿的竟是一本兵书,非常奇怪,笑道:

“贤侄喜欢用兵吗?”

吴三桂歪头想了一下,说道:

“兵是危险东西,打仗也很可怕啊!”

高起潜说道:“那么贤侄为什么要读这兵书呢?”

吴三桂小嘴一瘪,哼一声,说道:“它们虽然又危险又可怕,但有时候,又非用不可.不学习它,怎么能领兵打仗?”

高起潜一听,更来了兴趣,故意逗他,说道:“原来贤侄看兵书,是要当将军呀!”

吴三桂脸色一下严肃起来,振振有词地说道:“那当然,现在,北有清兵满将,内有反贼流寇,朝廷忧虑,百姓不安。我不当将军带兵打仗,还有谁来解危济困呢?”

这几句话,倒说得高起潜哑口无言,暗暗称奇。吴襄在旁,见儿子一副肃然的神气,心中也动了一下,很为儿子的这种大将气魄所感动。

高起潜怔了一会儿,又说:“既然贤侄立此大志,不知看了兵书,做何想法?”

吴襄知道高起潜现在有意考他,也不禁直直地盯着吴三桂。

吴三桂沉思一下,抬头说了一席话,这番话说得真是惊天动地,尤其出自一八岁小儿之口,更是令人不可思议。

只听他朗声说道:

“兵很危险,一用兵,非死即伤;打仗很可怕,一打仗,非兴即亡!败也有伤,胜也有伤。浪费老百姓的钱财来养兵,浪费老百姓的力气来备兵,一个国家有兵,就像人身上有疮啊!”

高起潜不由脱口问道:“此话怎讲?”

吴三桂说道:“人身上有疮,必养之以血,最后必伤之以生啊!带兵打仗,其实不是以人命做游戏吗?既打仗,必有胜败,这不又是拿国家的命运做赌注吗?”

高起潜这时几乎已不把小三桂当作八岁小童了,他是文职,并不懂兵法,现在见小三桂说的头头是道就自然而然问:

“那么贤侄还为什么要当将军,去领兵打仗呢?”

吴三桂说道:“现在,有人要夺我土地,霸我家园,杀我父母,我怎能不反抗呀?”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高起潜,又说:

“损兵折将,只是出于庸将之手,我因此才学习兵法,不做庸将。兵像火、水、毒药,用之不得其人,不得其时,不得其当,不得其道,一定会伤人害己的!”

说到这里,吴三桂停了下来。高起潜隔了半晌,才回过身来,由衷地叹道:

“这哪里是黄口孺子所说的话?”

他转向吴襄,笑道:

“即便吴兄,也未必有如此见解吧?”

说实话,吴三桂这篇宏论,早已把自己的父亲惊呆了!吴襄领兵打仗多年,作战无数,然而却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儿子的一番话,使他惊叹不已,心中暗暗高兴,口上都不好明夸,只说:

“小儿胡言乱语,让将军见笑了。”

哪知高起潜十分认真,说道:

“吴将军差矣!在下也见过不少聪明机智的孩子,像令郎这么有大智大谋的,我却从未见过。”

吴襄心中十分喜悦,应道:

“黄口小儿,有什么大智大谋?只不过看了几部兵书罢了!”

未待高起潜反驳,吴三桂却不乐意了,说道:

“父亲错了!赵括也熟读兵书,却只会纸上谈兵,不是也全军覆没了吗?”

高起潜听了,更为惊服,问道:

“那么,以贤侄之见呢?”

吴三桂说道:

“纸上谈兵,必致失败。只有学以致用,灵活掌握,知兵情、民情、将情,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高伯父以为如何?”

高起潜听了这话,不由站了起来,向吴襄拱手道:

“恭喜吴大人!”

吴襄迷惑不解,问道:

“怎么?”

高起潜说道:

“令郎只有八岁,便有这样的机谋,我已从令郎身上看到一员猛将了!难道不值得贺喜吗?”

吴襄摇手笑道:

“高大人过奖了!”

高起潜道:“我早就听说令郎出生时伴有种种异象,又听说无上道人预言这孩子前途无量,心下十分爱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又停了一下,不由叹了一口气,说:

“倘若我高某有一子,也如令郎一样,该多好啊!”

吴襄见高起潜这么一说,已明白他的意思,便说:

“高大人若蒙不弃,吴某有意让犬子拜高大人为义父,不知高攀得上否?”

真是一语中的!

高起潜是名宦官,无儿无女,十分寂寞。今日见吴三桂这么聪明机敏,不同凡响,早生收为义子之意了,只不好出口。见吴襄一说,当然大喜过望,哪有不允之理?

吴襄立时唤出夫人及丫环,见过高起潜。向夫人说明高起潜有收三桂为义子之意,夫人也欣然允诺。

当下,便命人设案焚香,让吴三桂拜见义父,尽行认亲之礼。

那高起潜更加高兴。因没有带有礼物,言明改日送上,众人皆大欢喜。

高起潜回京后,马上备了厚礼送来。并在熹宗面前极力夸赞,熹宗亦以之为奇,龙颜大悦,赏了吴三桂不少珠宝,命高起潜一齐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