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演义》第26回 高大节愤死九江城 吴三桂亲征松磁市


话说岳乐军中于翌晨起来,见四围山林树木中尽是周兵旗帜,始知高大节已先到此间,军士皆魂飞魄散。因螺子山一战,军中皆知大节的名字,更互相畏葸。岳乐即传令军中,急进新昌。忽然喊声大震,高军已分十数路,卷地杀来。每路人马不知多少,岳乐军皆无心恋战,惟互相逃窜。岳乐制止不住,然犹故作镇静,即号令军中,分头接应。怎奈高大节军锋甚锐,又蓄力已久,皆猛勇前进,直奔岳军。高大节又选精锐百骑,自为前锋,疾驰而出,直奔岳乐,皆英锐莫当。岳乐不能抵御,先自望后而退。岳军见主将已逃,亦纷纷溃走。那高大节初时本分两停人马,志在轮流接战。今见甫行交绥,岳军即退,已无容轮战,即令十数路一齐追赶。并下令军中道:“岳乐此去,必走新昌,与南昌衔接,望得此与董卫国联合也。”便分军二千人,使部将高琦领之,打着自己旗号,从间道先到新昌城,一面饬军士从上游横贯而追。

那时岳乐自奔逃之后,欲避出重围,即与周兵混战,却令军士还枪向后抵御,且战且走。一面令明阿领五千人,先争新昌,分为犄角,并护南昌要道。高大节亦知其意,转令军中放开重围,让岳乐走出,只衔尾赶来。十数路不住环击,令岳乐无从混战。高大节一头追赶,一头下令招降,故岳军散去愈众,岳乐大愤。及奔至一座小山,令军中就地阻山为营,再与高军混战,忽流星马飞报祸事,那都统明阿欲奔新昌,被高大节分军截击,都统明阿已阵亡去了,所领五千人,尽降高军去也。岳乐听得,心胆俱裂,不觉叹道:

“大节不死,吾不得安。”正说间,高大节已率百骑驰至。岳乐护兵有吉林马队二千名,即下令护兵道:“彼汉兵也,汝等降亦不得生,速宜死战。”护兵闻令,一齐奋发,矢石齐下,大节不能进,军势稍却。岳乐即率军与高军混战。还亏高军十数路杀来,岳乐终站立不住,望后复走。高大节复追二十余里,天色已暮,权且收兵。计此一战,杀得岳军七断八续,人马死伤甚众。岳乐令军士不要住歇,直望南昌而走。

时董卫国听得岳乐败北,即引军来救,同进南昌省城。高大节听得岳乐已有救兵,亦不再追赶,先引军据了新昌。一面向胡国柱、夏国相二处报捷,并请国相进兵。不料夏国相默计高大节已过江西,即引兵已复出萍乡,仍望南昌进发。高大节得有消息,即与夏国相会期共攻南昌。时清将岳乐既败,部下只存残卒万余人,董卫国亦只有二万人,但自高大节两战,人心胆落,南昌城内居民,日传高军将至,省垣必陷,故纷纷迁徙。人心动摇,军心亦馁,且互相逃窜。董卫国道:“昔日乘一鼓之气,不能遽入湖南,大为失算。

今军心如此,固不能战,亦必守南昌不住,不如避之。”岳乐道:“简王尚拥重兵,惟屡次观望,劳师糜①饷,使我奔驰数年毫无寸功,能不愧死?”徐又道:“昔以完全兵力犹不能御敌,今既败之后,兵无斗心,外无援力,焉能用武?即坐守此间,亦不能独当两路之冲也。”便与董卫国计议,率领人马,携取库款,弃南昌而逃。高大节复思夏国相既进江西,即谓左右道:“岳乐、董卫国等坐守孤城,一军不能当两路之冲,必弃城走矣,吾当截之,勿令其再养元气也。”正欲派兵时,已得有岳乐弃去南昌的报告,即叹道:“彼①糜(mí,音迷)——浪费。

逃诚速,今追之亦不及矣,真可惜也。”部将吴用华道:“岳乐自领兵以来,未尝得一胜仗。吾军与战二次,皆溃。今虽逃去,亦不足虑,将军何故为之叹息耶?”高大节道:“非也。岳乐虽非能将,然性情勇毅,其志不因败而惊,气不因败而馁。今日虽败,明日复来,不可不防。若简王喇布、将军布尔根等,吾直视之如儿戏耳。”说罢,左右皆为叹服。

时胡国梁所领一军已到新昌。高大节暂留胡国梁驻扎新昌,欲亲进南昌省城,与夏国相面商进兵之法。忽接得夏国相来扎,着高大节领兵先夺九江,以免敌军得准备防守,并言自行领兵夺鄱阳湖,即制造水师船只,以备渡江之用。时夏国相又催令耿王进兵,并调水师提督林兴珠领内河水师,会于鄱阳湖,故约高大节于本军夺得鄱阳湖之后,一日渡江。高大节得令不敢怠慢,即提兵直往九江,沿义宁而进。时韩大任既死,其弟韩元任尚在胡国柱军中,元任即大节军中胡国梁之婿。元任既愤其兄之死,以高大节直沿平江过新昌,不肯先出九江以救大任,故数短大节于胡国柱之前。且此次大节得胜,胡国梁只另领一军先赴义宁,故不与其功,遂向左右道:“高大节以我先出义宁,以义宁既不用战争,又不用攻守,实置我于无用之地耳。若以我为无用,既不宜以我分领一军。且驻扎义宁,虚延时日,由湖南即直趋九江,或犹可以救韩大任也。”因是积有怨言。

那时清将安王岳乐以屡败于高大节,心中正愤,忽探得大节军中将帅不睦,于是布发谣言,谓大节坐视韩大任不救,且屯兵于义宁、新昌,不截击岳乐及董卫国,使岳乐二人得全师而遁,实大失机会等语,传遍江西。胡国梁即飞报胡国柱。时国柱听得,以前者误听韩大任之言,致撤回高大节,已贻误于前,故闻国梁之言,亦不敢轻信。惟韩元任日在国柱之前数短高大节,且谣言所播亦有道理,不由胡国柱不疑,便驰函力责高大节,责以既不应虚留义宁一军不救大任,又责以不应放过岳乐,自后须竭力从公,勿以私仇害公事等语。大节听得,意殊不乐。自知又为人所搆陷,大为抑郁,遂致得疾。

乃与左右计议,以本军既进,若以主帅得病中道折回,敌人必乘机交攻,非为良策,便讳病不布,力疾先进九江,时清将简王及希尔根正驻九江城,因听得高大节已到,即弃城而遁。高大节即进了九江城,威声大震,附近州县纷纷降附。自是高大节疾益加剧,所有医药俱皆无效。自惧一旦弃世,必致贻误军机,一面报知胡国柱使人接代,俾得卸去兵权,解任养疴,一面又驰函报知夏国相。函道:

弟自复统师干,重进江西,仗国家之灵,所向克捷。岳乐远遁,遂抵九江。得接胡驸马函报,责以勉力国事,毋以公事发私仇。窃惟韩大任锐意渡江,弟即先进九江亦难得及,且无以破岳乐一军,则南昌之道梗塞,弟所以由平江先入新昌者,此耳。弟唯不敢轻敌,以简王尚扼上游,不得不分兵先驻义宁堵截者,亦非有他意也。驸马见责,弟方黾勉以图,何期二竖遽侵,不能视事。设因疾不起,反贻误军情,厥罪尤重。已函报驸马派员交代,俾得解职养疴。他日若藉鸿庇,兹克将痊,当复叩马前,重受驱策也。区区之意,除请命胡驸马之外,谨具函报告下情,以报知己。伏惟钧鉴。

夏国相得书,知道高大节得疾之由,不胜太息。即与胡国柱函商,派员接代。唯时高大节病势已日深一日,自知不起,乃以军符印信交副将胡国梁执掌。越日更吐鲜血不止,遂殁于军中。自高大节殁后,江西一带军事又复多变动,不在话下。

且说陕西一路,王屏藩自退至固原,王辅臣自戕莫洛、破鄂洞之后,即 与王屏藩合兵,互为犄角,欲通平凉之路,先扑西安。将军瓦尔喀弃城夜遁,辅臣遂入西安,声势大振。三桂先发白银二十万犒军,又以王爵赐封辅臣,故王辅臣益为尽力。以王屏藩屡扼于图海一军,便欲与屏藩合兵共攻图海。

时屏藩与图海相持,势力悉敌,大小百战皆不分胜负,两军互有死亡,又互有增兵。相持年余,屏藩终不能越平凉之路,已欲舍去平凉,改道扰凤翔而进。及闻王辅臣合攻图海之计,即与王辅臣计议。辅臣道:“以将军本部,已足与图海相持,图海且不能得志。若益以弟处一军,可以摧图海而有余。

图海若败,余子皆不足虑矣。”王屏藩道:“此言甚是。但图海老将,若见稍有失利,惟率军死守,必不轻战,吾故无可如何耳。且其部下,如张勇、王进宝、赵良栋,皆骁勇耐战,虽不能当我两路之兵,然彼未尝不足以自守也。”时吴之茂在旁,亦道:“在此相战一年,终不能奈图海何,军心亦已气沮。若徒在此搏战,必无济于事。愚以为另分一军,能越出图海之后,以趋山西,则图海必望风而退矣。”王辅臣道:“若以一军先绕道山西,似为良策。然兵少则不足于用,兵多则此间已失一大军,从前所得之土地亦将复失,又将奈何?前者周皇已发李本深领军入陕,惜本深因病中道折回,遂无有继进者耳。今不如奏知周皇,派兵绕道入晋,较为得计。”王屏藩听得,大以为然。乃会奏三桂。三桂览毕,拍案起道:“朕自入川以来,不征久矣。

今小儿辈不能了事,非朕亲征不可。”便大阅师徒,下谕亲征。共领二十军,计共八万人,择日起程,望松磁市进发。正是:

已见诸军难胜敌,又劳三桂再兴兵。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