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私密生活全记录》第四章(6)


“光给这些还不行,还不能让他们死心塌地地为我们效命。”

“还给什么?难道还要朕把后宫的嫔子宫女们赏他们几个?”

“这倒不必。臣妾意思是给他们升升官,提提职。光赏赐还不能笼住他们的心。”

“那你打算怎么安排?”

“让许敬宗官复原职,仍任礼部尚书。李义府升为中书侍郎,官至正四品。”

李治皇帝犯开了愁,这官员的升迁一般都是长孙无忌他们来议办,自己从未插手此事,更别说选任一位宰相了。再说这许敬宗是被人弹劾掉的,李义府是将贬之人。现在反而给他们升官,就等于公开和他们对着干。

武则天见皇帝头枕着双手,仰看着帐顶不吱声,知道他又犯开了寻思。于是说:“皇上,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当然是朕的。”

“天下既然是皇上的,皇上就是至高无上的人,想做的事,尽可以做,不用去看谁人的眼色。”

“可是朝中那些老大臣均是受托于先帝,哪能事事都由得了我。”

“他们是臣,而陛下是君。自古道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有君受制于臣的道理,更别说封两个官了。”

“……也对。”李治转开了脑子,又觉得不能一下子走得太远,“这样吧,先升李义府的官,等等再说许敬宗的事。做事得一步一步的来。爱妃,你说朕这主意怎么样?”

“行啊。但臣妾觉得快一点最好。越等越急人,越等事越多。”

“你是不是想当皇后想得急不可待了,”李治笑着说,“不当皇后,朕还不是夜夜陪你。怕你当了皇后,朕连那些妃嫔都见不着面了。”

武则天笑笑,拿手轻轻地拍了李治的脸一下:“赶明天你看哪个女孩俊,就搂她睡一夜,不过得在这长生殿睡,不能在外头。”

“在外头睡怎着啦?”

“在外头我怕那几个老妖精缠你,什么萧淑妃、刘德妃的,没一个好玩意,整天一门心思想害人。”

没过几天,果然从内廷里传出圣谕,李义府由中书舍人提为中书侍郎,官阶从四品升为正四品。此谕一出,长孙无忌一派更是面面相觑,继而表示强烈不满。朝臣们议论纷纷,相互打听,这个行将贬官之人,是通过何种手段邀得龙恩的。

还用打听?许敬宗和王德俭等人,早忙不迭地把这事的前因后果捅了出来,又添油加醋,加倍渲染了一番,说人家李义府如何聪明绝顶,如何能把握了皇上的脉搏,才转祸为福升官发财,说得听众们羡慕之心顿生。尤其是那些和李义府一样,平时受尽长孙一派的排斥,对长孙一派充满反感的失意分子,心里更是盘开了小九九,从李义府的身上也看到了自己的希望。这李义府不过喊了一声“拥护武昭仪当皇后”,转祸为福的奇迹就发生了。这件事也清楚地表明,皇上要下决心废王皇后,立武宸妃,表明了皇上与长孙一派的矛盾所在。跟着皇上和武宸妃走,乃大势所趋,谁能把握住时机,谁就能和李义府一样,成为官场上斗争中的赢家。御史大夫崔义玄、御史中丞袁公瑜包括后悔没有自己上书的王德俭,纷纷聚集在许敬宗的家里,发誓只要时机成熟,就立即开战,以建盖世之奇功。

御史中丞袁公瑜这天打探出一个重要消息,马上就跑来找许敬宗商议:“许大人,下官打探出一个重要消息。”

“什么消息?”许敬宗急忙问。

“裴行俭这小子说武宸妃的坏话。”

“裴行俭是长孙无忌的心腹干将,弄倒他就等于砍去长孙的一个手指头子。”许敬宗兴奋地拍着袁公瑜的肩膀说,“公瑜你干得好。他是在哪说的,怎么说的?”

“在吏部说的,当时长孙无忌、褚遂良都在场,本来他们去找柳奭的,柳奭正好不在,于是几个人窃窃议论,裴行俭说,‘皇上要立武宸妃为后,国家之祸必自此始’。”

“你听到的?”

“我怎么能听到,他几个人能肯当着我的面说这话?我是听人说的。”

“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大人你就别管了。要知道下官是御史中丞,负责监督百官的言行,嗅觉不灵能行吗?”

“赶快上书弹劾他们,弄倒这几个老龟孙,咱爷几个出头之日就来了。”

“此话怎讲?”

“那长孙无忌、褚遂良是谁,一道弹劾能扳倒他们?笑话。如果公开弹劾他们,长孙无忌等人肯定会赖得一干二净,说不定还得反奏我们诬告罪。”

“照你这样说,没法治了?那还叫什么好消息?”

“所以下官来找许大人商量商量。”

许敬宗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说:“既然不好公开弹劾,来个暗的,我等会就把这事通报给杨老太太,让她再学给武宸妃听,不过,动得了裴行俭,恐怕还动不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

“动不了大的,动小的;动不了老的,动少的,动一个是一个,先打击他们最薄弱的一环。收拾掉裴行俭,等于杀鸡给猴看。”这两个人一嘀咕不要紧,第二天,宫中就传出圣旨,左迁裴行俭为西州都督府长史。

进入永徽六年下半年,武则天谋夺皇后之位的步子明显加快了。七月,王皇后母舅柳奭被贬为遂州刺史,途中又以坐泄禁中语之罪再次远贬荣州。就这样,失宠的王皇后失去了最后的靠山,母亲魏国夫人柳氏又不准入宫相见。王皇后最终成了一只孤立无助、任人宰割的绵羊,整日关在中宫里以泪洗面,无计可施。

打跨了王皇后,武则天开始腾出手来,全力以赴地解决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反对派。九月,由皇帝李治亲自提名,六十多岁的许敬宗官复原职,任礼部尚书。当许敬宗气宇轩昂地站在朝堂前排的时候,长孙无忌、褚遂良他们对其投以鄙夷的神色,但又无可奈何,谁能够改变皇上的旨令呢。大家只好以沉默来表示不满,往日热热闹闹、畅所欲言的朝堂出现了少有的冷清。高宗李治也觉得不对劲。问问朝臣们有没有事,见大家都摇摇头,只好早早地宣布散朝,心情苦闷地来到了后殿。武则天见皇帝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忙偎上来,柔声地问:

“怎么啦,皇上。谁又惹你不高兴啦?”

“朕说不提那许敬宗当礼部尚书,你不愿意。看看吧,刚才在朝堂上,几位老臣们都不奏议。”

“哎!”武则天叹了一口气说,“这都怪皇上平日办事拖拖拉拉。这才娇惯了他们。”“朕怎么娇惯他们了?”

“漫说任命一个礼部尚书,就是把朝臣们撤换一个遍,也是皇上的权力所在。如今只是让许敬宗官复原职,他们就不高兴了,不理皇上了。皇上你自己说说,这君还像君,臣还像臣吗?自我大唐开帝业以来,有这样的事吗?高祖有吗?太宗有吗?”武则天见李治被她说得低着头,默默无语。于是进一步说他,“为什么到你高宗时代就出现了这种状况?皇上你应该仔细寻思寻思,臣妾也是不止一次劝谏过你了。”

“那,那朕怎么办?”李治嘟囔着嘴说。

“怎么办?”武则天打着手势说,“作为一代英主,一旦看准了的事情就去办,办起来要雷厉风行,决不拖泥带水,比如废后立后这件事,你做得就不行。”

“怎么不行,朕不是已经下定决心,立你为后了吗?”

“从下定决心到现在,有整整快两年了吧?这废后立后的事,还这么不尴不尬地放着,事没办成,还惹得朝野议论纷纷,你说这叫什么事呀。”

“朝野议论纷纷还怨我吗?”李治气哼哼地说,“要不是你当过先帝的才人,怎么会引来这么多的舆论反对?”

“怎么,你现在烦我了?”武则天咆哮着走过来,逼得李治连连后退,“烦我也不要紧,我把我生的那几个都给掐死,完了我也死……”说完,武则天万分委屈地,嘤嘤地哭起来。心疼得李治直跺脚,揽住武则天的肩,忙不迭声地劝慰着。

“爱妃,你别再哭了,别再生气了,都怨朕说话惹着了你。从今以后,朕再也不说那话了。好了吧?嗯,别伤心啦,朕承认错了还不行吗?”

“那,册封我为皇后的事啥时候办?”

“嗯……怎么也得先和朝臣们商量着再办。”

“那啥时候给他们商量?”

“过两天吧,等许敬宗这事平平,几位老大臣心情好了再说。”

“还等他们心情好?”武则天又咆哮起来,“你还是不是皇帝,你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没有?”

“你别生气,爱妃,”李治软语相劝着,“怎么这一阵子,你动不动就生气,脾气也越来越大了。”

“明天必须把册封我为皇后的事跟朝臣们挑明!”

“明天有点仓促了吧,是不是……”

“就明天!等早上一下朝。你把长孙无忌、褚遂良、李勣,于志宁几个叫到后殿来,开门见山地问他们,皇上得拿出个皇上的样子。”

“那,那他们要不同意呢?”

“不同意再说。明天他们来时我在帘子后边坐着,我要是转身走了,你也装着生气的样子,甩手就走。”

“行。”李治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退朝,李治先转身走了。留下内侍宣诏说:

“皇上口谕,召长孙无忌、李勣、于志宁、褚遂良入内殿议事。”听到宣召,四个人面面相觑,心里也明白皇上召见的用意所在。沉默了二分钟,褚遂良面色沉重地说:

“今日皇上召见我等,定是议立武宸妃为皇后之事。看来皇上已铁下心了。有武宸妃在后宫,皇上已不是过去的皇上,逆之者必亡。太尉是皇上的元舅,司空是开国之功臣,你们都不必多言,以免皇上留下杀元舅及功臣的恶名。遂良本是个草莽微臣,无汗马功劳,而身居高位,又受先帝临终顾命,如果不以死相争,将无颜立身于世间。”

这褚遂良不但书法绝世独立,人品也是第一流的,这一席话可谓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但是,长孙无忌听了却默默无语,不住地长吁短叹。于志宁站在无忌的背后,更是一言不发。老奸巨滑的李勣看看形势不大对头,且早已和杨老太太通过信息。于是对他三人支支吾吾地说:“三位大人,你们先去吧,顺便在皇上面前给我告个假。我早年领兵打仗落下的骨伤这两天又犯了,头上直冒虚汗,我得回家歇歇去。”

说完,李勣给他们每人作了一个揖,转身走了,剩下的这三人,只得随内侍赶往两仪殿。

高宗李治此时坐在两仪殿的龙椅上,心里也不大平静。毕竟是第一次面对元老重臣谈武宸妃立后的问题,也等于第一次向元老重臣摊牌。在他的心里,真不知道怎么面对长孙无忌等人的目光。好歹有武宸妃在后面撑腰壮胆。面对就面对吧,人生有许许多多需要面对的事,你不面对能行吗?逃避从来都不是办法。这时,长孙无忌三个人走了进来,刚想跪倒磕头,李治急忙从龙案后走过来,搀住他们:

“三位爱卿,免礼免礼。来人哪,给三位爱卿看座上茶!”

李治客气得不得了,亲自接过内侍递来的凳子,亲自接过内侍端来的茶水,递给这三位爱卿。

“哎,司空怎么没有来?”李治面带微笑地问。

“司空说身体不舒服,回家歇着了。”于志宁答道。

李治点点头:“是啊,年纪大了,这病那病的就有了。”

躲在龙椅后面帘子后的武则天,见李治又开始粘粘乎乎,于是“吭,吭”地咳嗽两声。长孙无忌他们这才注意帘子背后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不用问,这准是那个武宸妃,她竟然开始“垂帘听政”了,见此情景,长孙无忌心里微微有些震撼。这武士彟的二姑娘还真这么厉害?皇上究竟迷了她什么?竟然三番五次地不顾臣下的反对,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封她为皇后。

李治一听武则天咳嗽,知道她在帘子后面催自己了,只得搓着手,看着他三人说:“三位爱卿,朕想跟你们商量个事?”场面沉寂了片刻,长孙无忌只得说:“有什么事,请皇上您说吧。”

“好,好。”李治挑明话题说,“王皇后无子,武宸妃已诞三子,今朕欲立武宸妃为后,何如?”

没等李治说完,褚遂良早已按捺不住,在一旁叫起来:“皇后出自名门,乃先帝太宗亲为陛下挑选,先帝临终时,曾嘱托臣等:‘朕佳儿佳妇,今以付卿,拜托拜托。’先帝尸骨未寒,至今言犹在耳。臣不忍遽变。且皇后并无失德之举。臣褚遂良不敢曲意附和陛下,上违先帝之命。也请皇上早早收回此心。”

褚遂良的一番话虽无新意,类似的话高宗李治也听了好几次了,但此时此刻,李治仍然感到难堪,尤其是长孙无忌那沉默的阴沉沉的脸,更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吭,吭。”

帘子后边又咳嗽两声,李治一看,武则天转身走了,于是也拉着脸说:“三位爱卿都退下吧,明天再议。”

第二天早朝之后,按照武则天的吩咐,三个人又被传到两仪殿。司空李勣连早朝都没有来,干脆告假在家。

今次李治也不给三位让座让茶了,也不起身去迎接,而是端坐在龙椅上,一声不响地看三个人磕过头,行过礼。长孙无忌在前,褚遂良居中,于志宁靠后,按官阶大小,排成一行,站在龙案的旁面。

经过武则天昨晚的精心训教,李治居然也一动不动地坐在龙椅上,寒脸挂霜地一言不发,相对寂静的场面僵持没多久,李治首先沉不住气,又把昨天的那话说了一遍:“王皇后无子,武宸妃已诞三子,朕欲立武宸妃为后,何如?”长孙无忌、于志宁仍然默默无语,褚遂良照旧又往前迈了一大步,向李治叩首说道:“如果皇上觉得王皇后不能生育,非要更易皇后不可,臣请从天下名门闺秀中挑选,不必非要选那武宸妃。武氏曾经当过先帝的才人,侍候过先帝,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如果让那武氏当了皇后,如何能捂住天下人的口?万世以后,天下人将怎样看待陛下!愿陛下三思而行。臣今日违逆皇上之意,虽罪该万死,但忠诚之心,天地可表,且臣职为谏议大夫,如果不劝谏皇上行走正道,上愧皇天厚土列祖列宗,下愧黎民百姓万物苍生。”

褚遂良这一番话说得很重,直接揭了武则天的老底。公然第一个在朝堂上宣讲“武宸妃曾经侍奉过先帝”,这不等于把高宗李治也骂上了吗?你高宗李治封先皇的才人为昭仪宸妃不说,居然还想把她纳为皇后,这成何体统。

此时此刻,李治的龙椅也坐不住了,你褚遂良也太不给朕面子了,也太不把朕当成一回事了,居然敢如此目无圣上,谤诽君父。简直、简直是狂妄至极!想到这里,李治气得心扑得发慌,头发蒙,眼发花,刚想挺起腰杆,斥褚遂良几句。哪知褚遂良此时又立起上身,把手中的笏板猛地掼在了殿上,然后又脱下襆头,重重地把头叩在龙案前的砖地上,一连磕了好几下,弄得血流满面。褚遂良又抬起头来,流着热泪,向高宗李治高声喊道:“臣遂良还朝笏于陛下,乞陛下放臣归故里。”

摔还朝笏,叩头出血,是何等激烈的“大不敬”!自古以来,只有皇上给臣下赐官免官,连死都叫“赐死”,哪有当臣子向皇帝摔还朝笏的,这不是当面抽皇帝的耳光吗?

“你,你你你……”李治手指着褚遂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叫身旁的内侍,“把……把他给我拖出去!”

李治抖动着身子走过来,看着地上的朝笏,又弯腰拾起来:“这朝笏还能乱扔吗?”

“皇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孙无忌走过来,恭手道,“褚遂良受先朝遗命,即使有罪,也不能轻易处刑啊。”

“嗯。”李治点点头,“长孙爱卿,朕想换一个皇后就这么难吗?你阻我挡的,那你们这些朝臣想换妻子,不是想换就换吗?如何到朕这里就行不通了。”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天下瞩目,稍有不慎,不但是你皇上的不是,也是国家的不是,更是我们做臣子的不是。所以,谏议大夫褚遂良不惜以身家性命,来血谏皇上。请皇上能理解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心情。”

“请皇上能理解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心情!”于志宁见长孙无忌说开了话,也不得不上前跟着顺上一句,以勉勉人味。

正在这时,一个朝臣不顾内侍的阻劝,踉踉跄跄地扑进来,李治一看,是侍中韩瑗。

“韩爱卿,你急急忙忙来干什么?”

“皇上,您是不是要处死褚遂良?”

“谁说的?你见朕什么时候虐杀过大臣了?”

“那遂良怎么满头是血,这会正在朝堂上痛哭流涕着。”

“朕问他‘立武宸妃为后’的事,他说不同意,不同意就是了,还把朝笏也摔了,成何体统?”

“皇上,您以为遂良的意见如何?”韩瑗继续套问道。

“他说的太严重了,朕不过是换一个皇后吗!”

“皇上,武宸妃已贵为‘宸妃’,其名号,古来无二,已应知足。皇后是陛下的结发妻子,已相随了十几年,一向并无过错,若无缘无故地更换皇后,恐惊天下人的心,扰我社稷的平安。”

“有这么严重吗?你们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危言耸听。”李治说着,气得转过身去。帘子后边的武则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皇上。”韩瑗“扑通”跪倒在地,膝行到李治的跟前,扯着李治的龙袍不放,泪流满面地谏道:“皇上,你是仁慈之主,一向对臣子爱护有加,所以臣子们都一心事君,忠诚报国。那武氏野心勃勃,全不守后宫的闺训,数次挟持皇上,干预朝政。如今,众臣子对皇上已生怨望之心。乞皇上马上收回成命,传旨褒奖遂良这等忠义之臣,方慰臣子们的心。”

“你胡说什么呀?”李治猛地甩开韩瑗的手,甩了几甩没甩掉,“褚遂良当面摔还朝笏,朕不治他的罪就不莽了,还再褒奖他?你下去吧!”

韩瑗扯住李治的龙袍不放,也学着褚遂良的样子,头在砖地上磕得嘣嘣响。

李治一看急了,这朝臣们要是头都磕得稀烂,还怎么上朝议政,于是朝旁边的内侍直使眼色。内侍们一看明白了,上来把韩瑗的手掰开,把他给架了下去。

“皇上,那,那我俩也走了?”长孙无忌说。

“走吧,走吧。”李治挥手打发走长孙无忌和于志宁两人,回到后宫。后宫里,武则天却出奇地平静,正坐在梳妆台前让宫女们给自己描眉画睛。李治心里有气,转到了她的身后,不高兴地说:“事情弄成这样,你还有心坐这梳洗打扮?”

武则天回头看了他一眼,撇着嘴笑了笑,不置一词。“你还有心笑?还没等听完,韩瑗又来了,拉着朕的龙袍跪在地上,又哭又叫,真烦死人了。”

装扮一新的武则天袅袅地走过来,拉着李治,把他轻轻地按在椅子上,笑着说:“皇上,这是让你坐江山,你都玩不了啦,要是让你领兵打仗,风餐雨露,南征北战,今儿死明儿生的,你还更玩不了了。几个朝臣的小打小闹就把你急成了这样?”

“倒不是急成什么样,朕是心里烦。”

“哎,”武则天叹了一口气,“褚遂良如此放肆,也都是皇上你给惯出来的毛病。”

“朕怎么惯他了?”

“在先帝太宗时代,同为谏议大夫的魏征,可比褚遂良还犟?光见他谏说,就没见他摔一次朝笏。可见褚遂良欺你不是太宗,欺你性格软弱。”

“也是。”李治点点头说,“先皇是马上皇帝,英明神武,我辈是赶不上他啊。记得当年朕为皇太子时,太宗命朕游观习射,朕辞以非所好,愿得奉至尊,居膝下,太宗大喜,说朕‘真仁慈之主也’,乃营寝殿侧为别院,使朕居住。”

“皇上打算怎样处置褚遂良?”武则天严肃地问。

“怎么处置?都是些老臣,又不好怎么着,朕看就算了,别再越闹越大。”李治打圆场说。

“怪不得说你‘仁慈之主’,仁慈有仁慈的好处,但仁慈中有仁慈的癖病。仁慈过度了,臣子就生轻怠之意,对皇上没有了敬畏之心,所以酿成了褚遂良摔还朝笏的非常举动。皇上,你不但仁慈,还要严肃立威才是。”武则天滔滔地说道。

“照你的意思怎么办?”

“处罚褚遂良,革职查办!”

“他毕竟是先皇的遗命之臣,猛一革职,怕不大好吧?”

“那也得给他个处罚。”

“不行就给他稍微降降职,从一品降为正二品?”

“此不足以警戒后来者,反而让他们笑话皇上软弱。臣妾看就把他贬为潭州都督吧,正好潭州都督位缺。”

“你怎么知道潭州都督位缺?”

“臣妾前天看吏部的简报,原潭州都督病老已告还乡。”

“你什么都知道。”李治半是佩服,半是讥讽地说道。

“行了,不烦你了。走,到床上去,臣妾给你按摩按摩。”

第二天,李治在早朝上冷着脸。听了几个大臣汇报几件事后,就拂袖而去,刚到两仪殿坐定,那侍中韩瑗又来了。

“皇上。”

“韩爱卿,你不去你衙门办事,又到这里来干什么?”李治拉长了脸问。

“臣有书表给皇上。”

“搁这儿吧,你退下吧。”

“皇上,您千万不要凭一时意气,废后立后啊!”说完,韩瑗又趴在地上,嘣嘣地磕头。“韩瑗,有话好好说。”

一语未了,已引得韩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皇……上,臣等之所以忠心为主,乃……乃感皇上之……仁慈也。今……皇上为……妇人……所惑。臣敢不以命相谏?万请皇上……收回成命,否则,臣韩瑗……将永远跪倒不……不起。”

“韩瑗,你拿这跪地要挟朕吗?快起来退下去。”

韩瑗也不吱声,只是一个劲地嘣嘣的磕头,气得李治大骂旁边的内侍。

“还愣着干什么?快快把他拖走,真真气死朕也。”

这往日好好的君臣关系怎么会搞得这么糟。这往日好好的几位老臣,怎么会脾气这么暴。难道我真错了?难道皇上还没有权力立一个皇后吗?

说完,李治转身进了内殿,等众大臣走后,李治又踱了回来。一只手扶着头坐在龙案旁,一只手转着笔,心情沉重地望着眼前的一摞摞公文。

“皇上。”独孤及拾起地上的表奏,递给李治。“这是啥?”

“是韩侍中的表奏,刚才丢在地上了。”

“扔了,扔了,烦都烦死了。”

“皇上,您还是看看吧,”独孤及劝道,“看看有好处,废后立后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不是件小事。多采纳一下各方面的意见不是坏事。”说着,独孤及把表奏放在李治的面前。

“写的什么?”李治嘴里嘟嘟囔囔地往下看:“……匹夫匹妇,犹相选择,况天子乎?皇后母仪万国,善恶由之,故嫫母辅佐皇帝,妲己倾覆殷王,《诗》云:‘赫赫宗周,褒姒灭之。’每览前古,常兴叹息,不谓今日尘黩圣代,作而不法,后嗣可观!愿陛下详之,无为后人所笑!使臣有益于国,葅醢之戮,臣之分也!昔吴王不用子胥之言而麋鹿游于姑苏。臣恐海内失望,荆棘生于阙庭,宗庙不血食,期有日矣。”

李治看完,气得笑起来,用手指摔打着韩瑗的奏章,对独孤及说:“危言耸听,危言耸听,太危言耸听了。你韩瑗把自己比作比干、伍子胥之类的忠臣我不管,你怎么又攀指武宸妃为妲己、褒姒?独孤及你来说说,武宸妃温柔漂亮,又善解人意,那妲己和褒姒怎么能跟朕的武宸妃相提并论。”

“韩侍中想必也有他的意思?”独孤及在旁边说。“他有啥意思?”

独孤及刚想说,抬头见武则天从边殿门走了进来,慌忙闭上口。武则天一阵风似地走过来,笑着问:“皇上又和独孤公公研究什么国家大事?”

一句话吓得独孤及慌忙趴在地上,磕了个头:“独孤及叩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独孤及只是一心侍奉皇上,不敢言及政事。”

“叫什么千岁?我还不是皇后呢?”武则天一只手攀在李治的肩上,“皇上,看什么奏书?”

“爱妃,韩瑗上书把你比作妲己、褒姒?你像吗?”李治说。“即使臣妾是‘褒姒’,皇上也不是‘桀纣’。桀纣多残暴,而皇上是多么仁慈!这韩侍中果然是不明事理,乱说一气。但一片忠心却跃然纸上,臣妾恳请皇上不要治他的罪。”

一听武则天这样说,李治喜形于色,竖起大拇指对独孤及说:“你看看武宸妃人有多好,心胸多宽广,人家骂她,她还为人家求情,一个多么大度的女人,古来有几?可笑那一帮大臣,还不识好人心,一个劲地谏、谏、谏。这回朕绝不听他们的,一定要立武爱妃为后!”

“皇上,你累了吧。”武则天温柔地说,“来,臣妾给你捶捶背。”武则天一边攥起空拳,轻轻地给李治捶背,一边叹气,“哎,皇上整天多么地累啊。天下这么大,事这么多,哪一件事不都得问到。这些当臣子的,怎么一点也不理解皇上的心,不是这给添乱,就是那给添乱,丝毫也不顾及皇上的身体。”

“可又能怎么办呢,谁让朕是皇帝的,谁让先帝非要传位给朕的。哎,该承担的咱就得承担。”李治感慨了一番又拍拍武则天的手说,“爱妃也很累啊,连年怀子之劳,等封了你为皇后,朕带你到处转转去。”

“皇上,臣妾不争皇后了吧,臣妾有皇上如此疼爱,内心早就知足了。不当皇后,也省得人骂我‘褒姒’,省得大臣们给皇上找麻烦,惹皇上生气。”

“朕就是要让你当皇后,这皇后咱也当定了,任谁也阻挡不了。”

“皇上,今天早朝时,司空李勣有没有来,他是三朝元老,开国的功臣,你为什么不听听他的意见呢?当年,太祖命他主办先父士彟的葬礼。他也一向与我武家有渊源,他也最了解臣妾,相信他会做出公正的判断,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这老滑头这两天都装病没来上朝,朕还能上他家找他去?”“他再有病还能病几天,三天两天还不来吗?到时候皇上单独召见他,问问他。”

唐太宗曾说李勣才智有余,“数次以机数御李世民,世民亦以机心事君”。的确,李勣不但是一名能征善战的勇将,而且是一个极有心机的智谋家,善于看风使舵。在武则天立后这件事上,李勣持壁上观的态度。既不会学褚遂良、韩瑗那样拼死血谏,也不像许敬宗之辈那样摇旗呐喊。

几天后,李勣果然“病愈”上朝。高宗李治提前退朝立即单独把他召进内殿。李勣还装不知道,见李治就作个揖说:

“皇上,前几天臣的旧伤发了,疼痛难忍,不能上朝,请皇上不要怪罪。”

“老爱卿现在身体好多了吧?朕也正想去你家看看你。”

“谢皇上关爱。臣现在感觉好多了。”

“老爱卿,朕单独叫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皇上,朝中政事,大多由无忌太尉和于志宁他们做主,老臣一向是不大过问的。”

“这次不是朝中政事,是关于后宫的事。”

“后宫的事,老臣更不敢过问。”

“你不要凡事都紧张,朕只是听听你的意见。”

“老臣老迈愚昧,恐不能让皇上满意。”

“没有关系。”李治又亲手把一杯茶递给李勣,眼看着他喝了一口,才说,“王皇后不能生子,武宸妃已诞三子,朕想立武宸妃为皇后,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这事皇上问了长孙太尉没有?”

“问了。”

“问褚遂良、韩瑗他们没有?”

“问了。”

“他们同意不同意?”

“不同意呢。”李治说,“所以朕单独召见你,想从你这里寻求支持。”

“皇上,以老臣的意思,你谁都不要问。”

“不问还行?”李治有些讶然。

“此乃皇上家事,何必问外人。”李勣看头李治低头寻思,又说,“他们一个个娶妻纳妾,问过皇上你没有?”

“对!”李治一拍大腿,“老爱卿你说得太对了。他们娶妻纳妾不问朕,朕立皇后,何必问他们。”

李勣走后,李治兴冲冲地跑到长生殿,把这事告诉了武则天,武则天也很高兴。

九月庚午日,一道诏书正式颁布,贬褚遂良为潭州都督。自此以后,朝堂上再也不见了一代书圣褚遂良忠贞的身影,再也听不到了他慷慨激昂的话语。倒是李勣妙喻解君忧的事经常在朝堂上传来传去。升为礼部尚书的许敬宗更是逢人就说:“一个乡巴佬要是多收了十斛麦子,还想赶走黄脸婆,再讨个新媳妇,何况是堂堂的天子?皇上想立皇后,干卿何事?说三道四,噪聒不已,岂不多事!”

许敬宗正说得唾沫飞溅间,一个内侍跑过来:“许大人,皇上,宸妃娘娘宣诏,请你到两仪殿晋见。”

许敬宗一听,对旁边的众人说:“最近皇上光召我议事。前天还拍着我的肩膀,说让我多多问些政事。哎,我这礼部就够忙的了。”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下,许敬宗挺直腰板,昂首挺胸跟着内侍向内廷走去。

“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许敬宗趴在地上,有板有眼给皇上和武则天分别磕了一个头。

“许爱卿,本宫还不是皇后,怎可称为千岁。”武则天瞧一眼坐在身旁的李治,装模作样地说道。

“可在老臣的心目中,您早已是皇后,早已是千岁。”胡子白了一大把的许敬宗,不无肉麻地奉承着。

“许爱卿,这废后立后的事,皇上已经定下来了,想在下个月正式颁诏,你作为礼部尚书,打算怎么办这事?”

“改立皇后,有一套程序,常言说得好,不废不立,先废后立。先下达废后诏书,再行册立新后的诏书,然后令太史局郑重占卜,选择好日子,就可以举行立后大典。臣请担当立后大典的住持,一定把典礼办得隆重热烈,空前绝后。”

“好,好。就让许爱卿你当住持。你是礼部尚书,你不当谁当?”李治说。

“许爱卿,”武则天说,“在诏立我为皇后以前,还得搞点什么活动吧。”

“娘娘的意思是--”许敬宗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位计谋多端的未来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比如百官上书,请求皇上立我为后,你们这些人光心里想让我当皇后还不够,还要有具体行动,统一起来,联合上书,这样才能显得群心悦服,我也可以对天下人有个满意的交代。”武则天见这许敬宗死脑筋转不开弯,便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娘娘考虑得周到,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那这事也交给你办了。记住,人越多越好,除单独上书外,还要搞个联合上书。”武则天嘱咐道。

“这事臣办,这事臣办。”许敬宗只得连连应承下来,心里却一点底也没有,毕竟朝堂上长孙无忌一派人多,万一他们不配合,拒绝联合上书,事就难办了。

“许爱卿,这庆典用的礼服及一切仪式用具现在就可采制了,要求参加贺典的人一人一套新制服。”武则天说道。

“那得费掉多少布匹锦帛?”李治插话说,“朕看文武百官的礼服还是用他们原有的吧。”

“不行!”武则天断然反对,“新皇后要有新气象,要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李治一听,不吱声了。武则天大手一挥说:“许爱卿,就这么办吧,先从国库预支银两。记住那百官上书的事,那才是最最重要的事。对外可不要说是本宫的意思,听见了没有?”

“臣记住了,谨遵娘娘的懿旨。”

“下去吧!”

“是。”许敬宗答应一声,又跪地磕两个头,退出去了。

“哎--”高宗李治叹了一口气。“皇上叹什么气?”

“朕在想这废后立后的诏书怎么写?”

“你作为天子,操心这事干啥?自有人去办这事。”

午膳时,武则天命御膳房做了几个拿手的菜,对高宗说:“皇上,你应该顿顿喝点酒。酒可以使人长寿,少生疾病。”

“朕天天喝得晕晕乎乎的,还怎么处理政事?”

“臣妾替皇上代劳啊!”武则天半开玩笑地说。

“那你不就成了女皇啦!”

“臣妾成了女皇,那皇上就是女皇的男人,反正是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

说着,武则天对李治瞟了一个媚眼,唱了起来,“生生世世长相依……”

一时喜得李治,又高声大气地喊着传膳。不一会儿,宫婢们把饭菜端了上来,望着热气升腾的满桌美味佳肴,李治兴奋地搓着手问:“爱妃,咱喝什么酒?”

话音未落,未及武则天回答,明丽从外面跑进来:“皇上、娘娘,中宫派人来送酒了,

说是萧淑妃自己酿的,给中宫送去了许多,王皇后自己喝不完,就让人送咱宫里来了。”

李治一听,转脸对武则天说:“这萧淑妃就是能,喜欢自己动手做个家常饭。这一阵子,听说她闲得无聊,在西宫带人酿酒,听说还酿得不错哩,后宫的妃嫔们,都争着向她讨酒喝。”

“皇上你喝过没有?”

“……喝过。”

“在哪喝的?臣妾怎么不知道。”武则天一副挺生气的样子。

“前一段时间,你生孩子,朕到萧淑妃那里住了两晚上,就住两晚上,爱妃你可千万不要生气。”李治说。

“她的酒好喝吗?”

“好喝,好喝,不信你尝尝。”

武则天点点头,对站着的明丽说:“叫那送酒的人把酒拿进来。”

明丽答应一声出去了,功夫不大,一个太监抱着一个酒坛进来了。跪在地上,先请了安,然后奏道:“皇后娘娘念皇上政务繁忙,身体劳顿。特命奴才捧来萧淑妃亲酿的美酒一坛,请皇上笑纳,不忘糟糠故妻之情也。”

李治一听这话,回想起王皇后、萧淑妃与自己的夫妻深情,不禁有些伤感,鼻子酸酸的,眼圈湿湿的,又怕武则天看见,忙抬起手,装作揉着太阳穴,掩盖着双眼和难过的心情。

“皇上,”武则天拉了拉李治的袖子,“这酒你喝不,不喝还让人带回去。”

“喝,喝,既然送来了,况且萧淑妃酿得又不错。”李治推了推面前的杯子,对旁边的侍婢说,“倒酒,倒酒。”

侍婢接过太监手中的酒坛,启开封盖,满满地给李治和武则天倒上两杯,酒香扑鼻,沁人心脾。李治端起杯子,刚想往嘴里喝,让武则天给挡住了。

“慢喝。皇上,这酒还是先让奉御尝尝吧。”奉御是专门在皇帝进膳前尝尝饭菜的太监,提防人下毒的作用。此时,奉御尝过饭菜后,已经退下了。

李治不耐烦地对武则天说:“就你心眼子多,朕以仁慈之心待人治国,谁忍心对朕下毒。”

“尝尝为好。”武则天指着那个送酒来的中宫的太监说,“你,先喝这一杯酒。”

侍婢把高宗面前的杯酒端给那太监,此太监不敢违旨,接过杯子徐徐饮尽,又打着酒嗝笑着对皇上和武宸妃说:“看,没事!挺好喝。”

一语未了,只见那太监“哎哟”一声,捂着肚子滚倒在地上,满地翻滚,大叫着:“不好!我中毒了,快救救我……”声音越来越小,一霎那功夫,人就面色青紫,口鼻流血,蜷在地上不动了。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明丽壮起胆子,过去试了试那太监的口鼻,对李治和武则天说:“死了,他死了。”

“好一个歹毒的王皇后!好一个歹毒的萧淑妃!”武则天咬牙切齿地说,“真是狗胆包天了,竟然把毒下到了皇上的杯子里。”

“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李治吓得寒毛倒竖,双手哆嗦着,口里翻来复去,就这一句话。

武则天打量着地上的那个死去的太监,问旁边的独孤及:“这是不是中宫的太监?”

“回娘娘,这是中宫的太监,名叫王茹。”独孤及恭手答道。

“皇上?”武则天转而叫李治,好像请他拿主意。

“啊?”李治这才清醒过来,嘴里说,“这是不是杯子有毒,酒封得好好的,不可能有毒,她俩还敢毒朕?是不是搞错了。”

“独孤公公,拿点肉沾点坛子里的酒给狗吃,说不定坛子里的酒没有毒哩。明丽,把大大和棠棠唤过来,叫这俩狗尝尝。”

独孤及用筷子各夹了一块肉,各沾了一些酒,喂这俩叭儿狗,这日本贡奉来的狗挺精,初不肯吃,又经不住明丽的哄劝,便伸出舌头,各舔了几舔,这一舔不要紧,只见得这俩日本狗一会儿功夫又歪在地上,四蹄直蹬,蹬啊蹬啊就不蹬了。李治一见这日本狗也死了,猛地用手一拍饭桌,震得盘子、碟子、筷子一家人乱晃晃。

“独孤及,带人把王皇后、萧淑妃马上押过来,朕要当场讯问,即刻处置!”

独孤及刚想往外走,武则天又招手留住了他。

“皇上,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有闲心亲自问这事,这两人使坏心又不是一回半回了,再说,叫她们来,她们也不承认,这送酒的王茹也死了,死无对证。不如先把她们关在别院吧,等立后大典以后,忙过了这阵子再处置她们。”

说着,武则天也不管李治同不同意,对明丽和独孤及说:“你两个带人把王皇后和萧淑妃押到后苑里的别院,派人严加看管,没有我和皇上的旨意,任谁都不要随便接触她们。”

“是!”明丽和独孤及两人答应着就出去了。武则天又命令一个内侍,“你,带人把这地上的死人和死狗,用席子卷起来,用车子拉到宫外去埋掉,对谁都不要乱说。”

“是。”接到指令的那个内侍一招手,过来几个人抬着死太监,拎着死狗就出去了。武则天见一切都收拾停当,用手抚着李治的胸口,劝慰着:“来,我们继续用膳。”

“朕……吃不下去了。”

“真是仁慈之主!”武则天感叹道,“古来又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