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之治》第十章 大唐犹有李绩(4)


遗憾之余,太宗召见吴王李恪,他年少英姿的儿子。他说:“父子虽至亲,若子有罪,则天下之法不可私也。汉已立昭帝,燕王旦不服,阴图不轨,霍光折简诛之。为人臣子,不可不戒!”

为什么又生出这一段波折?深夜辗转,太宗亦不能解释。太宗的不确定感,与日俱增。

这一段波折,李绩并不知情。他所知情的,是皇上想要亲征辽东。

贞观十八年(644)二月,太宗召见大臣,道:“泉盖苏文弑其君,贼其大臣,残虐其民,今又违我诏命,侵暴邻国,不可以不讨。”

谏议大夫褚遂良曰:“陛下指挥则中原清晏,顾眄则四夷怀服,威望大矣。今乃渡海远征小夷,若指期克捷,犹可也。万一蹉跌,伤威损望,更兴忿兵,则安危难测矣。” 褚遂良咬文嚼字了一番,总之是要劝太宗放弃征打高丽的念头。

李绩想支持皇上,想想又不好直接抵触褚遂良,于是婉曲道:“以前薛延陀入寇,陛下欲发兵穷讨,魏徵谏而止,使至今为患。向用陛下之策,北鄙安矣。”

“是啊!”皇上道,“此诚魏徵之失,朕寻悔之而不欲言,恐塞良谋故也。”

李绩颔首而退。立太子以来,李绩明显感觉到皇上的忧虑心和紧迫感。就像天下的父亲们,总希望能为儿子多做一件事,再多做一件事。这种急迫心境,越到后来越强烈。甚至强烈到贪婪。

“李大人可知出征辽东的不便?”事后,房玄龄问李绩。

“知道。”李绩道。

“那为什么不谏止皇上?”

“房大人可知皇上找过李靖大人?”

“何意?”

“皇上找过李靖,说:‘公南平吴会,北清沙漠,西定慕容,唯东有高丽未服,公意下如何?’李靖大人道:‘臣往者凭藉天威,薄展微效,今残年朽骨,唯拟此行。陛下若不弃,老臣的病也就好了。’”

房玄龄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李靖和李绩,不是没有道理。

“玄龄也知道,皇上是为太子。”许久,房玄龄才沉声道,“只是玄龄不忍看着皇上冒险。”

房玄龄的一句“皇上是为太子”,说出来不是那么简单。

“圣意难违!”李绩最后说。

出征之议最终变成事实。

贞观十八年(644)十一月甲午,以刑部尚书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帅江、淮、岭、峡兵四万,长安、洛阳募士三千,战舰五百艘,自莱州(今山东掖县)泛海直指平壤;又以太子詹事、左卫率李绩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帅步骑六万及兰、河二州降胡,开赴辽东,两军合势并进。

贞观十九年(645)春,太宗从洛阳出发,亲征辽东。京城长安由房玄龄负责留守。太子李治一行随军到定州(河北定县),太宗留李治在定州镇守。

太宗将要从定州出发,太子悲泣数日。太宗看着太子哭得红肿的眼睛,不无忧心地说:“今留汝镇守,辅以俊贤,欲使天下识汝风采。所谓为国之要,在于进贤退不肖,赏善罚恶,至公无私,汝当努力行此,悲泣何益!”

第二天上朝,太宗紧凑地安排了内外事宜:命开府仪同三司高士廉摄太子太傅,与刘洎、马周、少詹事张行成、右庶子高季辅同掌机务,辅太子。长孙无忌、岑文本与吏部尚书杨师道从行。

太宗对刘洎说:“朕如今远征,留卿辅佐太子,乃是安危所寄,卿宜深识朕意。”

岂料刘洎硬铮铮答道:“愿陛下无忧,大臣有罪者,臣谨即行诛。”

太宗未预料间,怔了片刻,道:“卿性疏而太健,必以此败,深宜慎之!”

刘洎颔首应道:“谨记陛下教诲!”

“出去吧!”太宗说。看着刘洎后退,转身,离开宫殿。太宗不禁皱眉。

太宗带着复杂的心境离开了定州,一路前往辽东。

劳师远征,战争的艰难,其实在预料之中。